副本尽头是你 第58章 录像虚影

凌晨三点的风裹着槐树叶，拍打在“心理健康辅导室”的门牌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有人用指甲在塑料板上反复刮擦。顾境拧开生锈的门锁时，闻到一股混合着樟脑丸和霉变胶片的气味，门轴转动的“嘎吱”声里，隐约掺着孩童的嬉笑，从走廊深处飘过来。

“1998年的心理辅导室，后来改成了录像厅。”温叙的手电筒扫过墙面上泛黄的海报，《美丽人生》的电影海报被人用红漆涂改过，男主的脸被画成了校长的模样，女主的眼睛被戳出两个黑洞，黑洞里贴着张小学生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露出两颗虎牙——是年幼的许薇薇。

录像厅的座椅蒙着暗红色的人造革，多数已经开裂，露出里面泛黄的海绵，海绵里嵌着的不是棉絮，而是纠缠的头发和细碎的骨头渣。顾境拉开最前排的座椅时，金属弹簧发出“嘣”的脆响，椅面下粘着张揉皱的电影票根，日期是三年前的9月17号，座位号“18”，和实验室里“适配度100%”的编号重合。

“后排有动静。”温叙的目光落在最后排的阴影里，那里蜷缩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男人脚边的对讲机滋滋作响，传出断断续续的女声：“……他在看……他知道我们藏在这里……”

顾境走过去时，男人突然停止了抽泣。温叙注意到他制服口袋露出的半截工作证，照片上的男人眼神锐利，而现实中的他，双眼瞪得滚圆，眼球上布满血丝，瞳孔里映着的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晃动的胶片光影。

“他被‘困’在录像里了。”温叙用解剖刀挑开男人紧握的拳头，掌心刻着串数字：“0317”，和许薇薇日记里夹着的电影票根日期一致。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像玩偶般定格，嘴角的笑纹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毯上，晕开成胶片的形状。

录像厅中央的放映机突然自己转动起来，白色的光束穿过黑暗，打在前方的幕布上。滋啦作响的胶片里，出现了二十年前的校园场景：穿白大褂的男人（许薇薇的父亲）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的学生微笑，黑板上写着“集催眠眠实验”，而第一排坐着的小女孩，正是年幼的许薇薇，她手里把玩着的银戒指，和□□那枚一模一样。

“他们在做记忆植入。”温叙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幕布上的画面突然切到实验室，许薇薇的父亲正往□□的静脉里注射药剂，□□的瞳孔逐渐放大，嘴里反复念着：“我是许薇薇的守护者……我要杀了所有伤害她的人……”

顾境的目光落在幕布角落的时钟上，指针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和他们进入录像厅的时间一致。放映机里的胶片突然卡住，画面定格在许薇薇父亲的脸上，他的嘴角对着镜头咧开，露出和赵磊、陈雪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而他身后的铁架上，挂着件熟悉的蓝白校服，领口别着的铭牌写着“顾境”。

“这不是过去的录像。”顾境的声音很沉，幕布上的“顾境校服”突然渗出鲜血，“这是有人故意给我们看的‘剧本’。”

放映机突然吐出一盘新的胶片，标签上写着“祭品名单”。幕布上开始滚动出现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死亡日期，直到最后一行出现“温叙”，日期栏是空白的，旁边画着个问号，问号的弯钩里，藏着个微型的“镜”字。

“他们在试探你。”顾境的手掌覆在温叙的手背上，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空白日期意味着，你的‘死期’还没被确定——或者说，你还没成为合格的祭品。”

录像厅的座椅突然同时向后倾斜，发出整齐的“咔哒”声，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调整坐姿。温叙回头时，看到所有座椅上都“坐”着人形的阴影，阴影的脖颈处飘着头发，长度和许薇薇的一样，而最前排的阴影手里，拿着个发光的东西，是面破碎的镜子。

“镜子里有东西。”温叙的手电筒照向那面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阴影，而是许薇薇的母亲，她正举着手术刀，刺向镜外的自己，嘴角却带着解脱的微笑。镜面突然裂开，碎片飞溅中，许薇薇母亲的脸变成了温叙的脸，同样举着手术刀，眼神空洞得像蒙了灰的玻璃。

“这就是讽刺之处。”顾境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录像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们以为能通过镜像操控你，却不知道你早就发现了——镜像里的动作，永远比现实慢半秒。”

他拽着温叙侧身躲开飞溅的镜片，镜片擦着温叙的脸颊飞过，在幕布上划出长长的血痕。血痕交织的瞬间，幕布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后面的墙壁——墙上贴满了温叙的照片，从婴儿时期到现在，每张照片的左眼都被挖掉，贴上了许薇薇的眼睛特写，黑白的，没有瞳孔。

“她嫉妒你。”顾境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的眼睛，纸质粗糙得像砂纸，“许薇薇的母亲因为‘不够听话’被做成标本，她从小就活在‘替代品’的恐惧里，而你是第一个让她觉得‘无法替代’的存在。”

放映机里的胶片突然燃烧起来，火光映得幕布上的照片扭曲变形。温叙注意到照片墙的角落，藏着张被忽略的旧报纸，标题是“校园连环失踪案告破，校医顾某畏罪自杀”，配图是许薇薇父亲的尸体，手腕上的银戒指闪着冷光——那枚戒指的内侧，刻着的不是“L&X”，而是“温”字。

“许薇薇的父亲，姓顾。”温叙的声音带着震惊，“你和他有血缘关系，这才是你成为‘完美容器’的真正原因——你继承了他的基因序列。”

燃烧的胶片发出刺鼻的气味，气味中夹杂着许薇薇的声音，甜腻中带着疯狂：“哥哥，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是一家人啊！妈妈说，只有血脉相通的人，才能承载住这么多‘美好’的记忆……”

“美好？”顾境捡起块燃烧的胶片，火苗在他掌心安静地跳动，“把活人砌进墙里，给实验体注射记忆药剂，让所有人都活在你编造的噩梦里，这叫美好？”

他的话音刚落，录像厅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空洞，空洞里堆满了录像带，每盘录像带的外壳都贴着照片，全是顾境的脸，从婴儿到少年，表情各异，但左眼都带着相同的朱砂痣——那是他现实中从未有过的特征。

“这些是‘备用剧本’。”温叙看着那些录像带，突然明白过来，“穿校长制服的‘你’，不是要回到你身体里，而是要逼你承认这些‘伪造记忆’，一旦你相信了，就会真的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裂缝中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顾境的脚踝往下拖拽，手的主人都是录像里的“顾境”，左眼的朱砂痣在黑暗中闪着红光。顾境反手将温叙拉到身后，自己却被拽得单膝跪地，裂缝里的“顾境们”开始合唱《安魂曲》，旋律和许薇薇日记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别听！”温叙将玉佩按在顾境的眉心，红光瞬间爆发，裂缝里的合唱声戛然而止，那些“顾境”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纷纷消散，“这些记忆是假的，但它们能影响你的意识——这才是‘镜中魂，笼中魄’的真正含义！”

玉佩的红光渐弱时，温叙突然注意到裂缝底部的录像带堆里，藏着个金属盒子，和图书馆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顾境伸手将盒子捞上来，密码锁是四位数，他下意识输入“0917”——许薇薇的生日，锁“咔哒”一声开了。

里面没有磁带，只有半张X光片，上面是个胎儿的颅骨，颅骨内侧用红笔写着行小字：“双生，镜像，共生。”

“许薇薇不是独生女。”温叙的瞳孔猛地收缩，X光片的边缘有医院的印章，日期是二十年前的3月17号，“她有个双胞胎妹妹，出生时就被认为夭折了——但实际上，妹妹被当成了‘备用容器’，寄养在别人家。”

顾境突然看向温叙，她的左眼在玉佩红光的映照下，隐隐透出和许薇薇相同的虹膜颜色。录像厅的幕布在这时彻底燃烧起来，火光中，许薇薇的身影渐渐清晰，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手里捧着的不是花束，而是温叙的照片，照片上的左眼被挖掉的位置，贴着许薇薇自己的眼睛。

“妹妹，欢迎回家。”许薇薇的声音温柔得像母亲的摇篮曲，“妈妈说过，我们本该共用一个身体，现在，是时候合二为一了。”

温叙的左眼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玉佩贴在眼皮上，传来刺骨的寒意，将那股钻痛感死死压制在眼底。

“她在撒谎。”顾境的声音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他握住温叙的左手，将自己的血滴在她的掌心，“双生或许是真的，但‘共生’是假的。她需要的不是‘合二为一’，而是你的‘自愿献祭’——只有你主动放弃意识，她才能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燃烧的幕布后面，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温叙转头时，看到墙壁上出现了个巨大的破洞，洞的另一边，是间熟悉的病房——许薇薇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腹部高高隆起，而床边站着的年轻医生，眉眼和顾境一模一样，手里拿着的病历上写着“双胞胎，高危妊娠”。

“许薇薇的母亲怀的不是双胞胎。”温叙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清明，“是三胞胎。你也是其中之一，被父亲提前抱走，当成‘纯净容器’培养，这才是你基因匹配度100%的真相！”

许薇薇的尖叫突然刺破火光，她的身影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婚纱变成了沾满血的病号服：“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才是唯一的正品！你们都是复制品！都是我的祭品！”

录像厅的地面开始塌陷，顾境拽着温叙冲向破洞，身后的烈焰舔舐着他们的衣角。穿过破洞的瞬间，温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燃烧的幕布上，许薇薇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三张一模一样的脸，每张脸的左眼都流着血泪，嘴里反复念着：“还差最后一步……天台……子时……”

破洞的另一边是学校的医务室，和他们最初见到的一模一样。病床上躺着个陌生的女生，正是录像里被许薇薇当作替身的那个，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和温叙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这枚玉佩已经断裂，裂痕里嵌着张微型照片——是年幼的顾境和温叙，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手里捧着同一本书。

“这才是真正的‘过去’。”温叙捡起断裂的玉佩，裂缝完美地吻合，“我们早就认识，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前，甚至在被卷入这场实验之前。”

顾境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的两个孩童，他们的手腕上系着相同的红绳，和□□那枚戒指上的红绳材质一样。医务室的时钟突然开始倒转，指针从三点十七分往回跳动，每跳一格，墙上的日历就减少一天，直到停在二十年前的9月17号——许薇薇的生日，也是照片拍摄的日期。

“最后的铺垫，是让我们想起‘为什么而来’。”顾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他们以为记忆是枷锁，却不知道，真正能困住我们的，从来不是过去，而是不敢面对过去的恐惧。”

医务室的门被风吹开，天台的方向传来钟摆晃动的声音，这次不再是《安魂曲》，而是他们童年时唱过的童谣。顾境握紧温叙的手，两人的玉佩在掌心相贴，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通往天台的阶梯——阶梯上的血迹，正顺着台阶往上流淌，像是在指引，又像是在召唤。

“还有最后一章。”温叙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了然，“他们在天台等我们，不是为了献祭，而是为了揭晓最后的讽刺——这场持续二十年的实验，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顾境低头时，看到自己映在地面水渍里的影子，影子的左眼没有朱砂痣，而是闪着和玉佩相同的白光。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完美容器”从来不是承载邪恶的工具，而是能净化所有怨念的“钥匙”——而这把钥匙，需要两个人的记忆碎片拼接才能激活。

天台的风越来越大，吹动着他们紧握的手，也吹动着二十年前那根红绳的余温。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小时，距离最终的真相，还有一步之遥。而他们都不知道，天台上等待他们的，不是许薇薇的阴谋，也不是父亲的实验，而是一个更颠覆的事实——整个副本，甚至整个“实验”，都是由他们自己的潜意识创造出来的牢笼，用来惩罚那个“见死不救”的童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