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尽头是你 第10章 灰烬邀约

暗门后的风带着泥土的腥气，卷着几片干枯的落叶擦过温叙的脚踝。她扶着门框站稳的瞬间，身后的“骨笼血池”副本像被戳破的脓包，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坍缩成一团灰黑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里。侧腰的伤口突然撕裂般疼起来，她低头看了眼，那道被碎骨划开的口子不知何时翻卷开来，露出底下银灰色的丝线——那些原本坚韧的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像被抽走了所有光泽，连带着胸腔里的丝线心脏都跳得滞涩，每一下都扯着神经发疼。

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脚下踢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块嵌在泥土里的碎牙，牙尖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应该是从血池里带出来的。晚风掀起她染血的衬衫，侧腰的伤口被风一吹，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瞬间浮出重影。

就在这时，两道车灯刺破远处的黑暗，像两柄冰冷的刀，直直地插进这片荒芜的野地。引擎声很轻，带着种军用车辆特有的沉稳轰鸣，在离她大约五十米的地方缓缓停下，没有急刹，没有鸣笛，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温叙的神经瞬间绷紧，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刀柄上的银灰色薄霜已经融化，沾着她的血，滑腻腻的。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副本里那种腥甜的腐味，只有一种冷冽的金属气息，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很干净，却也很危险。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男人。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领口立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利落的下颌线，和一双在夜色里格外清晰的眼睛。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站在车头前，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帆布包，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像在观察一件刚刚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物品，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温叙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脱力。她能感觉到体内的银灰色丝线在快速流失能量，侧腰的伤口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是刚才在骨笼里被红绳缠绕时，残留在伤口里的诅咒碎片，现在正趁着她虚弱，试图反噬。

“需要处理吗？”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风声的清晰，像冰面裂开的细响，“你的伤口在化脓，诅咒碎片的活性很强，再拖半小时，会顺着血管爬进心脏。”

温叙没说话，只是将手术刀的刀尖微微抬起，对准他的方向。这是她此刻能做出的最直接的警告。经历过“母巢”里那些以温柔为伪装的恶意，她不信任何突然出现的“善意”，尤其是在她浑身是伤、毫无防备的时候。

男人似乎看懂了她的戒备，脚步没再往前挪，只是弯腰将帆布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里面没有武器，只有几样东西：一瓶标签被撕掉的透明药剂，一卷浸过药水的纱布，一把银质的镊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排列整齐的细针，针尖泛着冷光，像是用来缝合伤口的，却比普通缝合针长了一倍。

“‘母巢’副本，编号734，第七次循环终结。”男人的目光掠过她染血的衬衫，落在她紧抿的嘴唇上，“你是第一个活着走出终结点的人，也是第一个在副本内完成自我异变的‘清道夫’。”

温叙的瞳孔猛地一缩。“清道夫”是她在清理红绳婴儿时，自己在心里定下的称呼，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顾境。”他报上自己的名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隶属‘灰烬’。”他指了指自己冲锋衣的左臂，那里有块不起眼的布料，在车灯下能隐约看到一个暗纹——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灰烬，灰烬里裹着半片羽毛。“专门处理副本残留体，以及……像你这样的‘异变者’。”

“像我这样？”温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侧腰的疼痛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把我当成怪物处理？”

顾境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透明药剂，对着车灯看了看，药剂里没有任何杂质，却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银光。“‘灰烬’不处理怪物，只收容异变者。”他说，“副本的诅咒会附着在活物身上，你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块浸了毒药的海绵，随时可能炸开，污染周围五公里的范围。”

他顿了顿，将药剂放回包里，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你体内的银灰色丝线，是‘母巢’诅咒的反向异变，能吞噬红绳和脐带，但代价是消耗你的生命力。刚才在骨笼里，你为了斩断最后那根主绳，强行透支了丝线能量，现在它们快撑不住了。”

温叙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说得没错，她能感觉到体内的丝线在“颤抖”，像是即将熄灭的火焰，而伤口里的诅咒碎片正趁机疯狂滋生，顺着血管往胸腔爬，每爬一寸，就带来一阵钻心的痒痛。

“所以呢？”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更多疲态，“你们‘灰烬’想把我关起来，当成研究样本？”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组织”，用“保护”和“收容”当幌子，实则把异变者当成试验品，直到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顾境没有反驳，只是将那卷浸过药水的纱布扔了过来。温叙下意识接住，纱布上的药水带着一股奇异的清凉，接触到指尖皮肤的瞬间，伤口的痒痛竟然缓解了几分。“‘灰烬’有三个基地，分布在不同经度。”他说，“每个基地里都有像你这样的人。有人能听见副本里的低语，有人能在镜面里看到诅咒的源头，还有人……和你一样，身体里长着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她侧腰的伤口上，那里的血已经开始发黑，带着诅咒碎片特有的腥气。“我们不研究谁，只提供‘抑制’。”他说，“抑制诅咒反噬，抑制异变失控，抑制那些想把你们抓去当样本的势力。”

晚风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温叙的眼。她眨了眨眼，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却能清晰地看到顾境的表情——始终平静，甚至可以说冷漠，没有丝毫拉拢的意味，更没有怜悯，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需要帮助，而我恰好能提供，接受与否，随你。

“为什么帮我？”温叙的声音有些发虚，体内的丝线能量流失得更快了，她的指尖开始发麻，连握紧手术刀都变得吃力。

顾境的目光掠过她紧握手术刀的手，那只手虽然在抖，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泛白，透着股不肯认输的韧劲。“‘母巢’的诅咒循环了七次，前六个‘母亲’要么变成血肉球里的养分，要么在终结点自我引爆。”他说，“你不一样。你撕碎了红绳，吞噬了诅咒碎片，还能保持自我意识。”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那瓶透明药剂，对着灯光晃了晃：“这是‘抑制剂’，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诅咒反噬，让银灰色丝线恢复活性。但只有在基地里，才能调配出适合你的剂量。”

温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发黑的血已经浸透了衬衫，黏在皮肤上，又冷又硬。她能感觉到诅咒碎片已经爬到了胸腔边缘，离那颗丝线心脏只有一步之遥，一旦被它们缠上，后果不堪设想——她可能会变成和“母巢”里那个女人一样的怪物，半边脸布满疤痕，怀里抱着永远也生不出来的血肉球。

“跟着你，”她抬起头，直视着顾境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夜色里像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能活？”

顾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弯腰将帆布包重新拉好，拎在手里。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她大约十米的地方，这个距离既保持了安全，又足够让她看清他的表情。“‘灰烬’不能保证你永远活着。”他说，“副本的诅咒会进化，想抓你的势力也不会罢休。但至少，”他顿了顿，语气里终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跟着‘灰烬’，你不会死在自己的异变里，也不会被当成样本切片。”

他的话很实在，甚至可以说难听，没有任何“我们会保护你”的承诺，只有最**裸的现实：你现在很危险，我们能给你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至于以后能不能活，看你自己。

温叙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近乎荒谬的“松动”。从在育婴池里咬断脐带开始，她就一直独自面对那些蠕动的血肉、尖叫的胎儿、扭曲的诅咒，她以为自己永远都要这样，一边撕碎怪物，一边提防自己变成怪物。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有个地方可以让她暂时不用提防，可以让伤口好好愈合，可以让体内那些随时可能失控的丝线暂时安稳。

侧腰的伤口又开始剧痛，这次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烧灼感，她知道，诅咒碎片已经碰到丝线心脏了。她踉跄了一下，几乎要跪倒在地，却被自己硬生生撑住，只是手里的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顾境的目光动了动，却没有上前扶她，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座沉默的山，等着她的答案。

温叙看着地上的手术刀，刀身上映出她苍白的脸，还有侧腰那道狰狞的伤口。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有顾境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干净得让她有些恍惚。

“‘灰烬’……管饭吗？”她听到自己这样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像是在暴风雨里抓住了一根浮木。

顾境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却又忍住了。“食堂的厨子以前是副本里的‘屠夫’，”他说，“擅长做红烧肉，用的是副本里的黑猪肉，味道……还行。”

温叙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笑声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抽冷气，眼泪却跟着笑了出来，混着脸上的血，滑进嘴里，又咸又腥。

顾境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术刀，用那块浸过药水的纱布擦了擦刀刃上的血，然后递还给她。“拿着吧。”他说，“基地里虽然安全，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欢迎‘新来的’。”

温叙接过手术刀，刀柄的温度透过纱布传来，让她有些安心。她看着顾境转身走向汽车，背影在车灯下拉得很长，挺拔而沉稳。

“上车吧。”他打开后座车门，“抑制剂需要冷藏，再不走，就失效了。”

温叙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已经消失的暗门，仿佛还能看到骨笼里那些吊在红绳上的尸体，看到血池里漂浮的指骨，看到那个喉咙里长着婴儿手臂的女人。她深吸一口气，拖着伤腿，一步一步走向那辆亮着灯的汽车，走向那个叫顾境的男人，走向那个她一无所知，却或许能让她暂时不用时刻准备撕碎什么的“灰烬”基地。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野地的寒风和血腥味。顾境发动汽车，引擎的低鸣很稳，像是在哼一首无声的歌。温叙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黑暗，感觉体内那股灼烧般的疼痛正在慢慢减轻，也许是那瓶抑制剂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她终于不用再独自面对这一切了。

她闭上眼，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听到顾境说了一句很轻的话，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欢迎加入‘灰烬’。”

啊啊啊起晚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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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灰烬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