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灵禊 第29章 29.凶手是谁

这时，忽听桃夭低呼一声，道：“墙上，有血！”

但见墙缝中渗出鲜血，沿着墙壁汨汨流下……

桃夭又道：“有，有字！”

但见好似有只无形的手，沾着血，在墙上写下两个字：报仇。

血流以极快的速度，自动凝成密密麻麻的字，很快，便铺满了整个屋子，入目皆是腥红的两个字——

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桃夭道：“为什么会写这两个字？谁写的？谁在装神弄鬼？是……是琴师云白么？他要找我们报仇么？”说到这里，偷偷瞄了湿婆女一眼，沉沉低下头去。

卜幼道：“是云白，但不是琴师云白，而是另一个云白。”

桃夭：“什么另一个云白？”

卜幼：“住在这里的云白，他方才附身在已经死去的琴师云白身上，骗了我们。这里曾发生过大规模集体死亡事件，外面墙壁上也写着报仇，想来是有凶手。而云白在此为双亲立墓，便说明，云白也曾是这里的乡民。他的故乡被凶手屠戮，必然要报仇雪恨。因此写下了这两个字。”

湿婆女安静良久，忽道：“另一个人也叫云白，也是云白双鬼么？”

卜幼：“我以为是的。云白双鬼实际有两人，一人是琴师云白，一人是曾住在此地的云白。”

闻言，湿婆女神情凝重，不再说话。

桃夭：“可我们又不是凶手，他为什么盯上我们？”

卜幼：“我也有这个疑问。云白双鬼一向神秘，之前从不露面，如今却露了面，而且假扮琴师云白，煞费苦心演了那一出伪装戏，一定不是闹着玩的。如今又写下‘报仇’二字，定是为了报仇。可为什么盯上了我们？”思忖片刻，忽而灵光一闪。

她道：“会不会是……凶手在我们之中？”

吾爱双手笼袖，微微颔首，道：“小仆深以为然。”

卜幼：“若果真如此，那会是谁？肯定不是我。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云白双鬼。”

吾爱一摊手，笑吟吟道：“也不是小仆。”

卜幼思忖道：“那就只剩了……”心中一紧，转头望向另外两人：桃夭和湿婆女。

只见桃夭连连摆手，道：“不是我！”说完，突然一噎，半晌，支吾道：“应该也不是，族长……”要是以前，她定是底气十足，到了如今，知道湿婆女做出那番弑师杀夫的狠事后，不免心底发虚，更感沉悲。

卜幼叹了口气，走到湿婆女面前，道：“族长，你曾与这里的乡民结过仇怨吗？而且，这仇怨发生在一百年前。”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云白双亲之墓上的时间，并非留于一百年前，而是……三年前！

她登时又感疑惑，心道：“死亡时间竟然不一样……”

吾爱道：“小仆还发现，不止云白双亲之墓上的时间是在三年前，还有其他许多人的立墓时间也在三年前。难道有的人死于一百年前，有的人却死于三年前？”

经他这么一说，卜幼忽然想起此前见到满街死尸的情景。尸体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只剩了白骨，应是已经埋葬百余年之久；一种虽是腐烂、但肉身却保存相对完好，应是近几年才死后埋葬。

她思忖道：“这两种类型的尸体各占一半的人数，那么会不会是，这里曾发生过两次集体死亡事件？一次是在一百年前，一次却是在三年前？难道凶手分两次把乡民杀光？那云白双鬼法力高深，却为什么时至今日才报仇？又找谁报仇呢？”想起湿婆女还未回答自己的话，抬眼望湿婆女，但见她拧眉不展，显是心事重重。

这时，外头又传来黑无常的声音，道：“我数三个数，你们如果不出来，我就惩罚李秾。一……”

桃夭登时心急，道：“我要去救姐姐！”说着便拔步往外走，却被湿婆女一把拉住，喝道：“不准去！”

这时，黑无常数到：“二……”

桃夭心急如焚，眼中涌上泪花，道：“为什么？”

湿婆女道：“云白双鬼是这里的乡民，既然他要为死去的乡民报仇，定是爱乡心切，不会害死同乡人。而李秾……也曾是这里的乡民。”

闻言，桃夭大吃一惊。这是她头一回知道李秾的故乡在何处。

…

记得一百年前，她儿时生过一场病，一夜间变成了白毛女，生死未卜。那时，李秾来到了湿婆女族，形影不离地照顾她，直到她死里逃生。在她心里，李秾是陪她度过鬼门关的人，这世间，再没有人比李秾更加重要。

然而，她心中把李秾当做至亲之人，李秾对她却不冷不热，确切来讲，私底下不冷不热，心情不好时，多半不搭理她。

至于表面上……

比如有一回，桃夭缠得紧了，李秾那时心中烦闷，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却是不料，背后突然传来一句：“你们在干什么！”语气严厉，正是湿婆女。李秾登时脸色煞白。

桃夭却机灵得很，哈哈一笑，道：“我跟姐姐在闹着玩，我故意跌倒，想让姐姐拉我起来。”说着，朝李秾伸出一只手。

那手分明小巧纤细，好似一折就断，却定在李秾面前，亘古不移。

李秾盯着那少女的手，呆呆出神，半晌，“啪”的一声脆响，大手握住了小手，终将那少女拉起。

然而，她待要将手抽走，却不料桃夭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抓住了她，无法，只得装个样子，等到湿婆女一离开，立刻将桃夭的手甩脱，便即转身离开。

她快步走出一里地，却始终听得身后：“当啷……当啷……”，显是铃铛撞击的声响。

而此时，此地，还有哪个小女孩喜欢往身上佩戴小铃铛？

耳听得那铃铛叮叮不绝，李秾心中生厌，一句“别跟着我！”差点脱口而出，然而一转身，看到女孩仰着小脸，抿唇微笑，双手却紧紧握住铃铛，一副乖巧、却又紧张的模样，登时说不出那番驱赶的话。

过得片刻，她终是叹道：“算了，你还是个孩子，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不再驱赶桃夭，任她跟着，听着那小女孩问这问那。

“姐姐，你害怕族长么？”

“……不。”

“那为什么，每回族长一来，你便愿意亲近我了？就比如方才，如果族长不来，你……你还会不会拉我起来？”

“……”

桃夭见她不答，已是习惯，自己答道：“我知道不会。哎，我真希望族长来，又希望族长不来。族长来的话，姐姐看在族长的面子上，便会愿意亲近我。可是族长一来的话，姐姐似乎又害怕族长，因而我便也不希望族长来。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姐姐，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李秾不言。

桃夭又问：“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待在族里？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不离开？”

李秾仍是不言。

桃夭好似不知疲倦，又问：“姐姐，你的家在哪里？”

李秾终于开口说话了，却道：“你每天都问这些，不烦么？”

桃夭道：“姐姐记得我每天都问这些话，可姐姐记得我第一次问这些话，是在什么时候吗？”

李秾又是不言。

桃夭失望道：“姐姐不知道。哎，好吧……我告诉姐姐，那是在两年前，姐姐第一次跟我说‘你还是个孩子，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李秾微微一怔，还是不言。

桃夭真诚道：“姐姐说得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想，因为我不知道，我不懂，所以我要问姐姐这些问题。我问明白了，自然就知道了，就懂了。可是姐姐，我问了一遍又一遍，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告诉我答案？”

李秾似乎心生烦躁，脚步加快，不言，仍是不言。

桃夭“叮叮当当”地跟她身后，继续道：“是不是因为，你说我‘你还是个孩子’，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孩子，所以你不肯告诉我？”

眼见李秾似是铁了心装作哑巴，她一鼓作气，跑到李秾前面，展开双臂，拦路道：“那么，等我长大的那一天，你肯不肯告诉我？”

“……”

终于，李秾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哑声道：“长大……你知道长大的滋味么？”

桃夭茫然道：“不知道……但我很想知道。姐姐可以告诉我么？”

李秾垂下眼睫，沉默许久，道：“可以。”

再抬眼，目光晦暗，她一字一顿道：

“等我告诉你答案的那一天，就是你长大的那一天。”

这一句话，桃夭一直铭记在心，但是没有想到，得知李秾故乡的这一天，竟然就是今天，着实猝不及防。

只是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是她长大的那一天？

不知为何，曾经她一门心思想要长大，如今，一想到“长大”，却心情沉重，隐隐害怕，几欲作呕。正愁绪万千，这时，忽听黑无常道了最后一个数：“三……”

再也耽误不得，桃夭一把甩开湿婆女的手，坚定道：“我要去救姐姐！”

这是桃夭头一回反抗湿婆女，好似孩子长大了，有了主见，不再听父母的话，直叫湿婆女暗感失落。然而下一刻，刀光一闪，湿婆女便再次抓住了桃夭。

只是这一回，她手里抓住的，却是夭刀。

原来，就在方才刹那，桃夭突然变成了夭刀，企图冲出屋外。

卜幼劝道：“桃夭大人别急，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外面那些人的。快快变回来吧！”

“……”

刀，还是那把刀。

卜幼望着一把刀，目光恳切，又重复了一遍：“桃夭大人，快快变回来吧！”

“……”

刀，仍是那把刀。

卜幼：“……”

湿婆女道：“变不回来的。”

卜幼一怔，“何意？”

湿婆女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们。李秾遇到危险的时候，桃夭就会自动变成一把刀，去到李秾身边保护她。只要李秾的危机没有解除，桃夭就只能显出刀身。”

卜幼恍然，“所以……之前你和其他女弟子才会打李大人，就是为了让桃夭变刀，自动回到李大人身边。”

湿婆女点了点头。

卜幼又问：“这却是为何？这是哪来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