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上钩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苏琴青却才只是说了个开头：“有棋，就得有琴有书有画，琴和画只挑古物，书也只要古籍，因为这种时间久的书画，翻看鉴赏起来的感觉都与新的不一样，归砚渊应该能懂。”

归砚渊颔首道：“确实如此。”

苏琴青继续道：“再往屋内走呢，帐幔要用苏绣的，被面得是缂丝的，软枕选天蚕丝的，褥子必然要锦缎的。这些要凑齐八铺八盖，听着虽然多，但都是有讲头的，以后再慢慢说。”

这还不止，苏琴青将茶杯推给尨凨，示意他再添杯水，然后继续说道：“此外还得备上蜡扦，有蜡扦就得有嵌金丝的龙凤蜡，还得是点燃时候没有烟熏气的才行；还有木施，这倒无需太过华丽，耐用就行，红木的就不错，瞧着还低调，再于两侧加以玉珏或者玉佩做装饰，就更为雅致了；再加上盥漱的东西，什么漱口盂、脸盆这些，随随便便来几套镀金的就可以。”

纪怀卿已经快晕过去了，但苏琴青仍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寝殿内除了日常用具之外，还得养些花草盆景，不用太名贵，瞧着清雅即可，什么千年灵芝万年松柏都不挑，关键是不用每日伺候着，这样你二人也省事。”

纪怀卿：……

他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平稳些：“彩礼就包含了这些？”

苏琴青又喝了一口尨凨倒的水，放下杯子道：“这才哪到哪儿啊，你要迎娶的是六界中地位和资历都首屈一指的灵尊，彩礼怎会这般马虎。”

纪怀卿说话几乎有些磕巴了：“……还有？”

苏琴青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上述只是屋内的一小部分，我还没说屋外的呢，庭院也要布置，如果你们不爱养花，那就挖一方池塘，挖的大一些，养只水麒麟也很好，既祥瑞又招财，多讨喜啊。”

彧夙突然问道：“水麒麟？是和婴婴一样厉害的上古神兽么？”

苏琴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婴婴”指的是什么，便说道：“对，不过九婴先前表现不是很好，后期再观察观察，若是懂事的话，让它在宫殿外镇守也不错。”

纪怀卿觉得自己快要听不懂苏琴青的话了。

苏琴青未曾察觉纪怀卿神色异常，继续说道：“这么说也说不完全，还有好些要罗列的，大到神界的宫殿、人界的生意产业，还有瑞兽坐骑、仙界法器；小到刀枪剑戟、仙丹灵药、笔墨纸砚、衣衫鞋履、扳指手串，东珠宝石；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仙籍秘术、糖酒果子、香炮、布帛、大雁……”苏琴青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纪怀卿都没听清，只记得他此期间喝了两杯水，才堪堪说完。

纪怀卿觉得自己虽然是坐着，但身子也有些打晃，他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听苏琴青打了个响指，突然想起来似的：“哦对了，我还替你二人相中了仙界二十六处仙州，十八处仙山，九处仙海，到时候一起算在彩礼内，跟天尊提一提。”

纪怀卿几乎怀疑自己听岔了：“……要……这些做什么？”

苏琴青不缓不慢的给出了一个无可争辩的回答：“既然有，为何不要啊？”

纪怀卿听得头脑有些昏沉，他定了定心神，鬼使神差的问出了方才突然萌生出来的疑问：“我若真的同天尊提起这些，恐会被天尊在神界除名吧……”

然而苏琴青不愧是灵界二把手，连这个问题都有应对之法：“纪神官放心，这个我考虑过，也同祖宗提过，我二人商议着，彩礼由祖宗亲自向天尊提出，这样天尊就无可奈何了。”

纪怀卿暗自倒吸一口气，他觉得今日才算真正认识了这位灵界二把手，同时也为天尊捏了一把汗，不知天尊听了会作何感想，但愿他不会直接晕过去……

尨凨一直默不作声的在一旁听着，此刻才适时出声：“那若按照你方才说的这些，等纳征之时，送聘礼的队伍大约望不到头。”

归砚渊也附和道：“何止，恐怕届时光是唱礼书就要好几人。”

彧夙有些雀跃，明明不是他成亲，却显得比玉皎尘和纪怀卿更为激动：“到时候的场面，想必会十分热闹吧？”

苏琴青轻松的“嗯”了一声：“何止是热闹，这简直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盛事了，届时整个神界齐聚一处，到处都是恭贺道喜的声音，宴席能从仙界铺到灵界，再壮观不过了。”

彧夙一听便心驰神往，他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看先生，满眼期待之意。

归砚渊知他想问什么，就回应道：“这样盛大的喜事，受邀的神仙是可以邀请亲近之人一同前去的。”

彧夙直率的问道：“那先生可以邀请我么？”

其实归砚渊已经十分委婉的给了彧夙答案了，但彧夙没完全理解，就这么不遮不掩的问了出来，倒是把归砚渊问了个措手不及，还没等他开口回答，就听苏琴青一口答应道：“你身为妖王，自然要去的，而且不能白去，得帮忙。”

彧夙兴奋的点了点头，抱着怀里的饽饽一个劲儿的摇他的小手：“饽饽，听见没有，我们可以去神界啦！”

饽饽正抱着一根大鸡腿啃的欢快，结果被彧夙晃着打断了，故而有些郁闷，小娃娃睚眦必报，“啪”一下就照着彧夙的脖子甩了他一腿子。

众人一言一语畅谈的十分欢快，将原本半个时辰的晚膳硬生生吃到了一个时辰，后面几乎全都是围绕二人大婚的话题在热聊，各个兴致勃勃，连餐盘中的汤汁都没剩下，唯有纪怀卿恍恍惚惚的，一顿饭食不知味，连小馄饨都没吃几个。

玉皎尘暗自看着小神官这幅灵魂出窍的样子，也不出声，就在一旁一边听着他们闲聊，自己适时说一两句，一边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摩挲着指尖。

小神官估计是被彩礼给震着了。

等到晚膳吃完，大家都散去了，玉皎尘还和纪怀卿坐在桌边迟迟未动。

玉皎尘支着肘看着纪怀卿，冷不防笑出了声。

这两声笑像是初春时候，幽谷中的溪流缓缓融化，最先醒来的那处冰河，“叮咚”一声跃入水间，于松下消融，映山中颜色，在万籁俱寂中，打破了被寒冬封印的秘境。

纪怀卿被拉回了神思，回头看着玉皎尘，疑道：“嗯？你笑什么？”

玉皎尘揶揄道：“唔……被你听见了啊……”

又来了……纪怀卿轻踹了他一脚：“又不正经了！”

玉皎尘笑着站起，然后将人拉起来往回走，边走边玩笑道：“怎么了这是？怕娶不起我？”

纪怀卿深知自己的小心思一点也瞒不住玉皎尘，便感叹道：“幸好不用我自己准备彩礼，不然……”纪怀卿想了想他攒的那些礼金，声音越来越小：“……不然何时才能攒够。”

玉皎尘习惯性的揽上身旁人的腰，笑道：“胡想什么呢，琴青不过是仗着我说问天尊要彩礼，他才这般狮子大开口，若是真让你准备，哪怕你有心我也不想等。”

纪怀卿想了想，这倒也是。不过还是有些犹疑：“可是天尊会同意么？”

玉皎尘无所谓道：“这我倒没考虑过……不同意也无妨，银河你就不用管了，干脆卸下银河之主的位子，搬到风入韵去住。”

银河之主不管银河了，银河的灵力冲击神界，相当于变相逼迫天尊同意。

纪怀卿刹那间就明白了玉皎尘的意思，被这人逗笑出了声：“哪有你这样混账的。”

玉皎尘嫌这样走着太慢，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加速走回院中：“何止啊，我还能更混账。”

纪怀卿吓了一跳，生怕被人瞧见，挣扎未果后只能将脑袋埋入玉皎尘的肩窝，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你……克制些……”

玉皎尘充耳不闻，他用脚尖抵开房门，抱着人径直走到床边，连烛火都没点。

玉皎尘压着人吻上去的时候，纪怀卿用雾蒙蒙的眼睛瞧着他，玉皎尘的吻势带了些急切，让纪怀卿想起下午二人的混乱，他忽然觉得有趣，于是那点笑意没藏稳，从眼角露了出来，像是藏于深雪之下孤寂的山峦，忽然绽破红梅数枝，带着种冷艳的绝色。

玉皎尘轻车熟路的解开纪怀卿的衣带，只是他受不了纪怀卿这样的眼神，便咬着纪怀卿的唇说道：“心尖儿，乖，把眼睛闭上。”

纪怀卿不解，却听话照做了。

于是玉皎尘向着自己熟悉的幽邃探索。

纪怀卿闭着眼睛，唇也紧咬着，唯有攀在玉皎尘肩上的手泄露了他的难耐，修长的手指紧抓着，配上玉皎尘后背紧绷的肌肉线条，莫名有种交织到一起的禁欲感。

玉皎尘觉得少了些什么，便又对纪怀卿哄道：“乖，睁开眼睛。”

纪怀卿眼含湿意，此刻睁开眼带了些委屈，隐忍的双眸兜了水，细碎的眸光更甚于生情的秘药，每个眼神都比烈酒还要浓醇，醉的不是自己，是映入眼底的人，他看着玉皎尘，断断续续的问道：“玉郎……嗯……不喜欢……我的眼睛……？”

玉皎尘低下头一遍一遍的吻着纪怀卿的眼眸，每一次都带着令人战栗的火热，他叹了口气：“不……我很爱……”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看。

夜色是汹涌的河，翻的是滚烫的欲，渡的是颠倒的人，覆的是难耐的情，沉的是欢爱的魂。纪怀卿被折腾的喘不上气，连呜咽声都是软的，他一遍遍的问为什么，只是玉皎尘却不予解释。

为什么？

因为我看过万山载雪，听过丝竹鸣弦，遇过林下漏月，行过桃柳烂漫，但你眼眸是让我坠落的深渊，只一眼，便叫这风花雪月，都与我无关。

纪怀卿没能睡个囫囵觉，被玉皎尘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几次，直至最后嗓子都喊哑了，之后气呼呼的给玉皎尘盖上了印章，四四方方的印记印在玉皎尘的胸膛上显得十分暧昧，纪怀卿觉得不解气，又凶巴巴的多印了几个，方才睡去。

折腾到太晚，纪怀卿早上便醒不来。玉皎尘搂着人轻声唤了好几次，得到的都是纪怀卿哼哼唧唧的几声鼻音，丝毫没有要睁眼的迹象。

玉皎尘一方面想让他多休息会儿，一方面又怕耽误了起床的时辰，小神官一会儿见到众人自己就先羞愧起来，故而罪魁祸首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叫一叫，便笑问道：“真不起了？”

纪怀卿也不知到底听清没听清，迷迷糊糊的就“嗯”了一声，带着一股浓重的倦意。

玉皎尘吻了吻纪怀卿的发顶，又道：“昨晚的馄饨你没吃几口，我特意嘱咐彧夙今早再买几分，若是现在不起，可就吃不到了，嗯？”

玉皎尘很会找重点，“馄饨”二字明显比别的要更具吸引力，纪怀卿大约也听清了，强撑着精神睁开一条眼缝，只不过他实在太累了，所以这条眼缝开开合合，眼皮之间像是坠着磁石，因此没坚持多久又闭上了，纪怀卿重新将脑袋埋入玉皎尘的胸膛，入梦之前，还不忘轻轻踢了一下玉皎尘的小腿。

这小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去把馄饨拿到屋里来吃。

玉皎尘哭笑不得，刚要打趣小神官，便见怀中人已经又香又沉的睡去了。

懒觉也要睡，馄饨也要吃，真是……也不知谁纵容出来的这股子骄横劲儿……

玉皎尘就这么抱着人又躺了一会儿，直到确定自己起身不会吵醒怀中人了，这才轻手轻脚的下床更衣，然后出门去拿馄饨了。

苏琴青他们原本等着二人去用早膳，结果左等右等等不来人，便先吃起来了，玉皎尘去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动筷，苏琴青见玉皎尘自己来了，便关心道：“纪神官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玉皎尘轻描淡写道：“五色石有了点动静，小神官一时抽不开身。”

几人点了点头，玉皎尘便提着食盒回房了。

玉皎尘出了趟房门，回屋后将自己身上的寒气都消了，才重新躺下去。睡眠中的纪怀卿似是有感应，玉皎尘刚刚躺下，纪怀卿就往他怀里钻，玉皎尘抱着人轻拍着后背，哄了没几下，小神官就乖巧起来，枕在玉皎尘的臂弯中，又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