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上钩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两人在灵界的这几日，玉皎尘该处理的事物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纪怀卿的伤也完全好了，便打算着回人界，虽说留在灵界也不耽误他们寻五色石，但碍不住一群好奇心旺盛的闲散人员整日整日守在风入韵的宫院内，使得纪怀卿瞧着多少有些拘谨。

玉皎尘来去随意，也没有知会灵界众仙，便带着纪怀卿走了。临行前还特意吩咐了章峒九，若再有人提着食盒来探望，东西撂下，人打发走就行了。

章峒九习惯了玉皎尘常年不在灵界，因此也没什么依依不舍的情绪，倒是眼巴巴地望着纪怀卿：“纪神官以后还来么？”

纪怀卿浅浅一笑，温声道：“自然还会来的。”

章峒九揉着衣角，仰着脑袋，有些羞赧的说道：“这几日托神官的福，比平日得了许多点心吃食，下次纪神官来了，峒九定然给您留着！”

纪怀卿失笑：“好。”

两人回到神仙快活居的时候也没特意告知其他人，如此便省去了他们来行礼的繁琐，直到晚间用膳时，二人才闲适的出现在堂中。彧夙刚布好菜，其他人也是掐着饭点进入堂中，彧夙见之讶异道：“咦？灵尊与纪神官何时回来的？”

玉皎尘见得桌上有道御笔烧螺肉，心想小神官可能从未吃过这道菜，便特意拉着人挑了靠近的位置坐下，随性道：“刚回来不久。”

纪怀卿刚要随着玉皎尘在一旁坐下，苏琴青便上前拉着他左瞧又看的，一脸关切模样。

纪怀卿云里雾里：“……琴青上仙，怎么了这是？”

苏琴青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转过头对尨凨和归砚渊不忍道：“你们瞧瞧，是不是清减了许多？”

纪怀卿：……

玉皎尘：……

尨凨、归砚渊：？？？

苏琴青转过身，对着纪怀卿老妈子一样的关怀道：“纪神官受委屈了，以后若是哪里不合意尽管来同我讲，灵界那一帮子废物点心不懂照顾人，今日起我自会为你撑腰……”

归砚渊瞧着玉皎尘的脸色愈发意味深长，便去拽苏琴青的胳膊，欲意让他闭嘴，谁知苏琴青没理会归砚渊，反而一甩袖挣开他，似有若无的看了眼玉皎尘，带了些阴阳怪气的调调说道：“神官见笑了，有些人白白活了许多年却不懂的疼人，眼瞅着在灵界住了不过短短几日，竟将人给养瘦了……”纪怀卿越说越恳切，全然没注意到玉皎尘的神情和一直在拽他的归砚渊：“不过在坐的诸位，除去饽饽之外都年长你许多，尤其在我这，定然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这一番话震的纪怀卿有些神情恍惚，他十分肯定苏琴青这是在指桑骂槐，且骂的对象极有可能是他们口中的祖宗，自己的心上人。但纪怀卿却不明白苏琴青是受了何种刺激才能当着玉皎尘的面这般大胆，不由得迷茫道：“……啊？”

玉皎尘坐在桌边，一只手撑着下颌，忽而笑了两声，那笑声听不出任何意味，让人捉摸不透。

尨凨和彧夙也不知苏琴青这是演的哪一出，一人抱剑，一人抱着饽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只有归砚渊心里似有万马奔腾，简直乱了套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连忙上前分开苏琴青和玉皎尘，干笑了两声：“琴青也是多日不见纪神官的缘故，哪里瞧着瘦了，这气质和风度分明更胜往日！”

“诶……”苏琴青刚要反驳就被归砚渊使着眼色打断：“……灵尊和纪神官刚回来想必也是十分疲惫，咱们快些用膳吧。”

苏琴青这才略带不舍的落座。

玉皎尘支着额，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苏琴青，又看了眼尨凨，叫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顿饭吃的十分诡异，苏琴青瞧着玉皎尘便想起纪怀卿在灵界受的委屈，恨铁不成钢的想着：都九万岁的人了，怎么就不懂得疼人呢！苏琴青瞧不下去，给纪怀卿夹了筷金丝肉卷：“纪神官尝尝这个，这几日彧夙常买这道菜，口味十分新鲜。”

“呃……”纪怀卿尝也不是不尝也不是，拿筷的手僵着，不该如何是好。苏琴青见纪怀卿吃顿饭都吃的小心翼翼的，不由得越发生出怜悯之意：“纪神官敞开了吃便是，不必顾忌！”

纪怀卿僵硬的转动了脖颈，看向玉皎尘，他眼中疑惑不减：琴青上仙到底是怎么了？谁知这一举动却被苏琴青误解成纪怀卿要看玉皎尘的脸色行事！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替他打抱不平道：“纪神官不必在意旁人，有我在此，还能让人欺负了你不成！”

归砚渊正喝着汤，闻言呛咳起来，似要把心肝脾肺都咳碎，彧夙放下碗筷，惊疑不定的拍着归砚渊的后背：“先生怎么了这是……”归砚渊以手扶额，摇了摇头，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玉皎尘听到这话笑而不语，继续吃的悠哉悠哉，他仔细的剔了螺肉，先是自己尝了一口，觉得滋味确实不错，才夹给了纪怀卿。

纪怀卿刚要举筷，便听得苏琴青恨声道：“居然还让人睡屋顶！哪有这般行事的！”

这话听得不光是纪怀卿僵住了，连玉皎尘都是一愣：他怎么知道小神官曾让自己睡屋顶的？

苏琴青已经没有理智了：“能把人赶到屋顶上去睡，简直是刁蛮！凶悍！骄横！无礼！”苏琴青越说越气，全然不顾玉皎尘是他主子，气愤道：“你说对吧纪神官！”

纪怀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已经分不清苏琴青到底是在骂谁了，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是、是啊……”

玉皎尘闷笑了两声，不发一言。

他越发觉得苏琴青是个人才。除了造|反之外，恐怕没有他不敢的做事情。

苏琴青搞不懂玉皎尘为何还有脸笑，但他又不能挑明了指责对方，毕竟那可是他们的灵尊。尨凨看着苏琴青义愤填膺欲言又止的样子，立马夹了筷鱼，盼望着他赶紧消停：“琴青，你都没吃几口，快尝尝这鱼，尝尝……”

苏琴青转过头一脸不爽的看着尨凨，刚要开口，就见尨凨一手按到自己大腿上，一边夹菜一边挤眉弄眼道：“还有这个，也尝尝，都尝尝……”

苏琴青恨恨的叹了口气，罢了，多说无益，有些人要是不开窍，自己操多少心也无用。

这顿饭吃的各个食不下咽，尨凨十分在意苏琴青对纪怀卿突然上心这事，他对此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不知道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因何而起。

苏琴青怕玉皎尘不知道对人好，只恨这位祖宗于情爱一事半分不开窍，整日里除了笑还是笑。笑有何用，能讨来媳妇不成！

纪怀卿则搞不懂琴青上仙这是弄的哪一出，生怕自己和玉郎又得挨骂，一顿饭竟吃的战战兢兢。

归砚渊则觉得苏琴青简直是疯的不轻，他不知这人平日里的眼力见儿都上哪去了，祖宗和纪神官坐在一处，眼波流转间的情谊，便是闻都能闻到，苏琴青是被猪油糊了心不成，半点儿都没察觉，还在这忿忿不平！

彧夙则察觉席间不对劲，很不对劲，吓得他只管老老实实的埋头扒饭，一句话也不吭声。

只有玉皎尘，自在如常，丝毫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并且给小神官夹菜夹得越发肆无忌惮，看的苏琴青越发纳闷。

众人吃饭吃的疲累不堪，饭后离去时，苏琴青本想留下纪怀卿再嘱咐些什么，却被归砚渊一把拽住了胳膊拉到一旁，任由玉皎尘和纪怀卿离去了。

“诶？”苏琴青平日里从不知道归砚渊竟有这么大的力气：“渊渊你拽我干什么！”

归砚渊着实无语：“我说你怎么回事，祖宗和纪神官二人是何关系，你看不出来么？”

一提这个苏琴青又来气了：“我如何看不出来，你瞧瞧纪神官，处处忍让咱们祖宗，连吃顿饭都要看他脸色，我夹给他的那道金丝肉卷，他一碰也没碰，还不都是……”

“还不都是纪神官只吃祖宗给夹的菜！”归砚渊几乎都要疑心苏琴青被人夺舍了，干脆不再与他绕弯子：“他二人住一处院子，吃饭坐在一起，寻五色石也是形影不离，整日整日的出双入对，连去灵界养伤都住在风入韵，你不想想为什么吗？灵界多少宫殿，哪里腾不出一处空房了，为何祖宗偏要将人留在风入韵？”

苏琴青闻言脑中忽然闪过一线灵光，可还是有些不确定，喃喃道：“可……可是章峒九那小仙童说、说……”

归砚渊：“我不知章峒九到底如何与你说的，但此事定然是你误会了，你平日那些七窍玲珑的心思都去哪儿了，祖宗与纪神官分明就是两情相悦，你竟丝毫没有察觉么？”

苏琴青被“两情相悦”这四个字震的精神恍惚，他死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筹谋已久的事情，原来早就水到渠成了？但他还是疑心道：“可……可祖宗为何不说呢？”

归砚渊几乎是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苏琴青：“他二人你情我愿的，需要向旁人说明什么？而且，祖宗在席间给你夹过菜么？祖宗可让你留宿过风入韵么？你被授权掌管灵界这么多年，何曾见祖宗与谁这般亲近过？他向来形单影只无牵无挂的一人，现在句句话不离‘小神官’三字，你还品不出这其中意思么？”

苏琴青如遭雷殛，卡顿道：“你、你怎的……不早与我说？”

归砚渊心累道：“我以为你长脑子了。”

苏琴青这才回过味来，简直是要死了！以前还没觉得，如今让归砚渊一点明，竟觉得确实如此，两人过往的一些小细节突然被放大，每个动作和眼神都带着情意的拉扯，苏琴青拍了拍额头，后悔道：“那我今日在席间说的那番话……”

“祖宗没说什么便是没放在心上，他定然也是知道你误会了，且你数万年为灵界忠心耿耿，岂会因为你几句话就要治你的罪。”归砚渊叹了口气，百感交集道：“九万年的铁树好不容易开花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纪神官，哪里会顾得上你说了什么，只是你别再犯糊涂就行了。”

苏琴青被这一番话提点的泪眼婆娑，扒着归砚渊的胳膊道：“渊渊啊，还是你待我好啊……灵界那一帮子人竟同我打哑谜，致使我闹了这样的笑话……”

归砚渊拨开他的手，嫌弃道：“众仙友并非与你打哑谜，他们只是没料到，堂堂灵界二把手，竟连这点事也瞧不明白。”

苏琴青讪笑了两声，心里将章峒九记下了。

章峒九正在风入韵托着脑袋打瞌睡，忽然觉得背后一凉，猛地打了个寒颤，而后四下看了看，没察觉什么异样，又继续寻周公去了。

苏琴青十分惭愧的回到了自己院中，见尨凨正在屋门前等着自己：“尨凨？有何事？”

尨凨不善表达，也不知该怎么说，别扭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问道：“琴青，你可是……对纪神官有什么念头？”

“啊？”苏琴青被这话震的魂不附体：“你胡言些什么？”

尨凨支支吾吾的，言语间有些落寞：“我见你席间对纪神官十分热络，若非你心里待他不同，怎会……会……”

苏琴青觉得自己要疯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端端的自己的后院又起火了是怎么回事？他气极道：“纪神官与祖宗两情相悦，我对纪神官有意岂不是上赶着找死？”

“可是……”尨凨说道一半猛然止住，不敢置信的看向苏琴青：“你……你说什么？纪神官与谁两情相悦？”

苏琴青见尨凨这样子分明也不知情，顿时心里就好受多了，原来自己并非最后一个知道的，言语间便带了些神气，学着归砚渊的话一字不落的说道：“他二人住一处院子，吃饭坐在一起，寻五色石也是形影不离，整日整日的出双入对，连去灵界养伤都住在风入韵，你不想想为什么吗？”

尨凨懵的不轻：“我……我未曾、注意过……”

归砚渊走近了，拍拍尨凨的肩以示安慰：“无妨，以后留意就是了，再过不久估摸灵界就要册封灵后了，届时有的热闹呢。”

尨凨一把抓住苏琴青的手腕，反身将人抵在门上，眼中一扫方才的阴霾，傻笑道：“是……是该热闹些。”

尨凨比苏琴青要高出一头，因此这个姿势对苏琴青来说极具压迫感，他看着尨凨一副赤诚模样，虽然对方没说什么，却忽的让他两颊有些发热：“你这是做什么……松开。”

尨凨这才反应过来，登时松开了苏琴青，紧张又有些欢喜的看着他：“没什么……没……”

苏琴青回过味来，忽然觉得心里像是沾了蜜一般，甜滋味一丝一丝的往外渗：“你……是想同我说什么？”

尨凨自然有话想说，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踌躇了半晌，才呆不愣登的说了句：“啊……是，你好好休息，案牍明日再看也不急。”说罢也不管苏琴青什么反应，径自痴笑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苏琴青在原地目瞪口呆，半晌后骂了一句：“榆木疙瘩。”然后转身推门进屋，“嘭”一声的将门给摔上了，也不知是在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