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上钩 第10章 第十章

纪怀卿既应允了天尊去寻五色石，他便不多耽搁，次日就动身了，纪怀卿一路飞至妖界，刚到妖界入口，就被当值的两名凶神恶煞的小妖拦住去路，妖界向来不安分，数年来在神界眼皮子底下搞了不少小动作，好在不是什么逾矩之事，故而神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与他们计较。

只可惜妖王蝎斫不知神界此番苦心，还当神界奈何不得自己，为此经常暗讽魔尊倾邪，说魔界顺从的样子让人看了十分窝火。魔尊倾邪不理会蝎斫这些挑衅的话，只带着手下安安稳稳的种地瓜，魔界安稳比什么都强，蝎斫现在这般张牙舞爪的模样，跟三万年前他们魔界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一般无二，作为过来人，倾邪深知，蝎斫早晚得被神界一通收拾！

“站住！来者何人！”两名小妖恶狠狠的语气似是要把纪怀卿生吞。

“仙界，纪怀卿。”

妖王蝎斫从入口处出来，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红色纹路显得整个人面目狰狞，对着纪怀卿语气轻佻道：“呦……这不是银河之主么，怎么莅临我妖界了？”

“公事，带路吧。”纪怀卿根本没施以眼色，抬脚就要往里走。

蝎斫看着纪怀卿自顾自的往里走，心说这人也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于是厉声喊道：“站住！谁准许你走了？”

纪怀卿听见这一声喊倒是有些纳闷，微微侧身看向蝎斫：“怎么，妖王没收到仙界的文书么？”

蝎斫昨日便收到仙界文书，说是神官纪怀卿要为天下苍生赴六界寻五色石，不日便至，希望自己行个方便多多配合。

仙界那封信写的很是客套，并没有发号施令之意，因为执笔之人江玄山平日里便是个不矜不伐的性子，不过这封信却也暗含神界威严，只可惜妖族向来没有读书明理的习惯，故而蝎斫在看来，却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神界终于知道忌惮自己了！于是他今天便想在纪怀卿面前摆个排面。

蝎斫十分不知天高地厚的说道：“收到了又如何，怎么，你仙界的吩咐，我妖界就一定要奉命行事么？”其言语中的轻狂之意，比他这副蠢态还要明显。

纪怀卿看出这妖王是存心刁难，明白若此时给不给他一个下马威，恐怕他还不知消停，便眯了眯眼睛，语气危险道：“那妖王想如何？”

蝎斫见此更笃定先前所想，便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嚣张道：“你们仙界不是向来遵礼么，本王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当着我妖族的面，规规矩矩的对我拜上一拜，我便许你这个方便。”

说罢做个了手势，只见四周顿时涌上数百妖怪，各个手持武器，面色阴狠，如同一个翻涌不断的蛇窝，四周尽是沾了毒液的利齿和令人胆寒的腥红蛇信，将纪怀卿和蝎斫围在正中。

纪怀卿闻言面无表情的后退了几步，蝎斫见此还以为他怕了自己，要乖乖照办，便无比得意的叉起腰，等着受这一拜。

只可惜蝎斫会错了意，且不说纪怀卿的人生里有没有“怕”这个字，便是今日顺手肃清妖界，于他来说倒也不费力气。

蝎斫不知道自己短短片刻就引得神界这位神官生出诛灭妖界的念头，他还一脸桀骜的等着纪怀卿叩拜自己，却见纪怀卿连眉毛都没挑一挑，只是面无波澜的看着蝎斫，其目光如同看一只泡在酒里的死蝎子。

——蝎斫就是只蝎妖。

蝎斫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甚至还要催促纪怀卿快些跪拜，然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却见对方突然飞起一脚，以迅疾之势直向自己下颌踢来！

蝎斫的面色甚至没来得及骇然大变，便觉得下颌骨“咯啦”碎裂的同时，他自己也也仰身向后飞去！

然而这还并未结束，纪怀卿似是对他的无礼之举很是恼怒，便顺着蝎斫的方向闪身挪移至他身前，随着蝎斫摔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纪怀卿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四周的妖怪见此齐齐欲冲上前去，纪怀卿连闪躲都懒得动，他甚至连脚都没抬起来，只是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衣袖，随后一甩袖袍，便见四周的风竟随着他甩袖的方向，在顷刻间拧成了足足有小臂粗的白色长鞭！无形的风化作肉眼可见的利器，纪怀卿手握长鞭横向一抽，那群不自量力的妖顿感千钧之力当面袭来，空气甚至被挤压出刺耳的哨声，携呼啸之势破空而去！

长鞭稳准狠的抽至他们胸前，接连不断发出闷哑的击打声，像是青铜大鼎相互碰撞，带着股森寒且厚重的肃杀感。

纪怀卿向前一鞭，后反手向身后一鞭，四周涌上来的妖怪受重力抽击，呈绽开状纷纷向后炸去。

他甚至连法器都没动用。只一招，便让他们毫无反击之力。

纪怀卿见他们仰躺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便垂眸看向脚下的蝎斫，他方才一直没抬脚，蝎斫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碎裂的下颌骨刺进肉里，让他痛到神志恍惚不清。

纪怀卿冷冽道：“妖王这一拜，我便受了，往后再见不必这般客气，恭恭敬敬的唤我一声‘纪神官’，我就通融通融，留你一条命，明白了？”

蝎斫躺在地上，双手试图掰开纪怀卿的脚，他喉中的铁锈气越发浓厚，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嗬嗬”的粗喘声：“明白……”

纪怀卿这才抬起脚轻轻落下。他见蝎斫蜷缩在地，幽幽道：“要我扶妖王起来么？”

蝎斫哪里再敢造次，急声虚弱道：“不必……不必……”

纪怀卿皱了皱眉：“那还不起身带路。”

蝎斫被教训了这么一通，立马顺从了不少，他踉跄着爬起，触到纪怀卿的眼神之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畏畏缩缩道：“纪神官请……请……”

妖王此时可怜的样貌与方才那桀骜的派头判若两人，纪怀卿对这种自作自受的人生不出丝毫悲悯之心，只觉得这妖王实在蠢的离谱。

纪怀卿跟着蝎斫往前走，妖界妖气污浊，路过的妖怪规规矩矩的让出一条路，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纪怀卿，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纪怀卿毫不在意，一路行至妖王殿，蝎斫本想下意识的往主座上一坐，继续摆他那妖王的架子，但看到纪怀卿的眼神后，就不由自主的放下腿，颇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意思。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蝎斫此时虽对纪怀卿有所忌惮，却仍旧不肯老老实实的俯首听命，试图用仅存的颜面与纪怀卿抗衡，其眼中的恨意与杀气暴露无遗，明晃晃的显露出妖王的心思：“纪神官，我知你是奉天尊之命在六界寻五色石的，但我统领妖界这万年，从未有外界人敢来我妖界明目张胆的搜罗东西，你们神界仗着自己是六界之主，做事未免也太不把我妖界放在眼里了吧。”

蝎斫能说出这样的话明显是被纪怀卿的外表蒙蔽了，他大概不知道纪怀卿如今身为银河之主万星之长，靠的是实力，不是气势和嘴皮子，如果江玄山在这，听了他这话估计都能高看妖王一眼。

纪怀卿懒得和他扯口舌，漫不经心的说道：“妖王误会了，神界对妖界并无轻视之意，是我，不将你一人放在眼里。”

蝎斫一听这话险些撕开伪装，可他下颌骨的痛楚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冒失，因此只能隐忍不言，双手在座椅上死死的抓住，因过分用力而手背青筋必现，如同老树深埋低于地下的虬根。

纪怀卿瞥见他似有揎拳捋袖之意，便提醒道：“蝎斫，在下敬你是妖界之王，好意劝告一句，若还想守着你这一亩三分地，就不要在我面前太放肆，我这人向来不守规矩，你若有闲空，可以去神界打听打听我的风评。”话末，还抬眸冷冷瞥了一眼蝎斫，微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还是说，妖王以为我银河之主的职位，只是个赏星的闲差？”

仅仅无故缺席仙界朝会这一项，整个仙界，除了他，没人胆敢这般散漫，纪怀卿倒也不是仗着天尊多看重自己才这般肆无忌惮，而是镇守银河的神官一职，天上地下，六界之中，非他不可，这不是自大，是实力上的绝对压制。

这镇守银河的神官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呢，简单来说，银河是数以万计星辰汇聚到一处聚集而成，星辰皆是有灵气的，单摘出几个可能没什么感觉，但若放在一处就能感受到暗流涌动的灵气所带来的强力冲击，若无人压制，三五个月内还无甚大碍，时间长了则会感受到银河强劲灵气的逼迫，即便是神仙，也会被这股灵气挤压到五脏六腑都移位，更何况没有丁点法术护体的凡人和那些修行尚浅的各路妖魔鬼怪，不夸张的说，它的力量足以膨胀至毁天灭地。

而纪怀卿的职责，就是以自身之力，平衡万星之冲击。

这般实力，不怪乎天尊宠着，但凡知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的，都希望纪怀卿福寿安康，他可是真正关系着六界众生的存在。

可偏偏，蝎斫不太知道轻重，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却又忌惮纪怀卿一身修为，便只能忍着这口恶气，阴恻恻的说道：“不敢……不敢……”

喜怒全都写在脸上，这哪里像是不敢的样子，纪怀卿心说怪不得当日天尊发问的时候，没有仙僚愿意站出来领这个差事，估计他们也知道这一路上奸宄甚多，像是蝎斫这样不知遮掩的，恐怕还算不上最棘手的。

罢了，不想此事了，他是为寻五色石而来，要尽早寻得才好，纪怀卿看向蝎斫，刚想说什么，便听得门口传来一声：“报——”有一小妖从远处急奔至殿外，急声道：“禀妖王！结界入口处，又有人来惹事了！”

蝎斫听的眼皮一跳，这边纪怀卿就够让他头疼的了，怎么又来一人！他心惊之余看了看纪怀卿，见他面色如常，便问道：“纪神官此行还有同伴？”

纪怀卿：“没有。”

蝎斫对这话半信半疑，妖界多年不曾有客到访，今日一来就来两个，哪有这样巧的事情，他起身向殿外走去，行至纪怀卿面前时，微微停顿了一下，语带不爽道：“纪神官稍坐片刻，待本王料理了外面那狂徒便回来。”

说罢也不等纪怀卿是何反应，就加快脚步走出了妖王殿。

料理？纪怀卿虽不知来者是谁，但若是没几分本事的人，是不会在妖界叫嚣的，遇到像自己这样，嫌除掉蝎斫污了自己的手、所以才网开一面的，算是他幸运，可若是遇上没这么多讲究的，指不定谁料理谁呢，纪怀卿摇了摇头，觉得这妖王步伐有些快，像是上赶着去送死。

蝎斫不知纪怀卿心中所想，只是边走边纳闷：又有谁来自己的地界上挑事了？一天两个，热闹全赶到一处了！里面那位纪怀卿算是公事，自己也在先前一天收到了仙界的来信，可现在外面这个，自己可没听到任何风声，蝎斫正好憋着一肚子气没地儿出，心想着不管来者是谁，自己定要将所受之辱全部发泄到对方身上才是！

蝎斫好歹算是妖界之王，短短距离间已然调整好了状态，恢复了原先桀骜不驯的样子。走到妖界入口时，只见一人宽袍大袖，气度不凡，蝎斫此刻用尽毕生学识，也就能想出来一个词：玉质金相。

他看着自己的手下七零八落的躺了一地，各个面色痛苦的呻吟着，顿时火上心头，指着来人说：“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被指作“小子”的来人挑了挑眉，心道这孙子竟敢这样同自己说话，倒是有些胆识。他用“孙子”这词并不是在贬低蝎斫，而是曾经的初代妖王见着他都得自觉退避三舍，所以妖王如今传到蝎斫这一代，若是硬往前凑辈分，勉勉强强倒也能算得上重孙子。

因为来者正是灵尊玉皎尘。

玉皎尘在方外灵山修炼了一万年，出关后第一件事，便是寻着玉锦带的踪迹来找纪怀卿，他本以为这小神官应当在仙界，可一探知玉锦带的所在，才知他来了妖界，玉皎尘当即就寻来了，甚至连灵界都没回去一趟。

毕竟让人等了一万年，也不知这小神官将自己忘了没有，若真的忘了，那玉锦带岂不是白白搭送给他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多可惜啊……

一万年前的往事结束，从本章开始，小神官开启寻找五色石之路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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