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月集 第66章 66.冷月如霜（二）

秋落落挽着池鸢的手，瞧着台下踢蹴鞠的几个世家子弟，奇道：“咦，画桡，那位是王家的二公子吧？想不到他蹴鞠踢得这般好。”秋画桡顺着秋落落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池鸢也瞧了一眼，没想到竟是那个在绿衣会上嚣张喊价的王二公子王安，仙纭阁阁主曾说墨涵姑娘是被他带走了，哼……倒是冤家路窄的很，走哪都会遇上。

琅琊抛接着扇子闻言瞥了几眼，唇角一勾哼起不知名的小曲来。

王安的蹴鞠的确是他的强项，他领队的右军进球的数量遥遥领先，每进一球便引得台上场下高声喝彩，令观景台上的女眷和姑娘们忍不住频频回望。

中场休息时刻，王安坐在树荫下任小厮用冰毛巾给他拭汗，几个世家小姐隔着栏杆和王安攀谈起来，王安眯眼打量的几下，随意客气说了几句，眸光突然瞟见了场外被一干女眷围绕的池鸢，王安双眸顿时一亮，兀的站起身把身旁给他拭汗的小厮都吓了一跳。

王安一眼不眨的紧紧盯着人群中的池鸢，虽然背对着他，但他能肯定那个人一定是她，那身姿那出尘气质除了她还能有谁，世上哪还有人如同她一般叫人见之难忘呢？

“王二公子？”“王二公子，你说……”

一旁的几个女眷还在找王安搭话，只可惜王安此刻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他紧盯着池鸢，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任身后小厮和队友喊叫也置之不理。

那日绿衣会上他以为他胜券在握，未想被流光君搅合了场子，好在流光君意不在此，上次让她逃了去，这次怎么着也要将她弄到手不可。

秋落落正跟池鸢说话，突然身边的婢女呵斥出声，寻音去瞧，没想到方才还在场下大放异彩的王安居然跑到场外来了。“王二公子，你怎么来了？”秋画桡疑惑的望着王安也有些摸不清头绪。

琅琊转身单手转着扇面饶有兴趣的瞧着王安，他的胆子倒是挺大，居然还敢来找池鸢，哼……有好戏看了。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王安粗暴的推开一干婢女婆子径直走到池鸢身前，拱手一礼笑意盈盈的说道。

池鸢冷笑一声，她还琢磨去给王二使绊子，没想到这个王二居然敢主动找上门来，看来是个没吃过苦头的人。“你是谁？我们很熟吗？”

王安微微含笑望着池鸢道：“姑娘说笑了，不过数月没见，姑娘，不对……仙子就将我忘了不成？那日若不是……”

“王二公子，你回头瞧瞧，作为右军的队长你这一走可让这场蹴鞠比赛没法进行下去了，你瞧瞧，场里场外，这么多公子小姐都看着呢！”琅琊突然出言打断了王安欲说出口的话，但他这些话说得一点也不假，蹴鞠场内余下的队友都没法继续比了，他这动静闹得观景台里不少人都出来观望打探。

王安仿佛没听见琅琊说的话一般，也不关心场内的蹴鞠比赛，他此刻心里眼里只有池鸢，只看着她只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池鸢冷眼看着王安：“说什么姑娘仙子的，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当然我也不知你是谁，我们两个何来认识一说？”王安眉峰一挑笑着拱手道：“恕瑜凡愚钝，还望请教仙子大名？”

秋落落皱眉瞧着王安这般做派，十分不满：“王二公子你好生无礼，无故拦住我们到底要做什么？”王安侧目看了秋落落一眼，好奇她为何会挽着池鸢。

秋落落见王安压根不理她，气得一跺脚，唤来一个婆子去请护卫来，秋画桡连忙拦住那个婆子小声道：“落落，可别意气用事，事情缘由还没弄清楚呢，你将护卫请来，让王二公子的面子往哪搁，再且，他不顾一切来找池鸢姑娘定是有紧要之事，你呀就别添乱了，来，快过来，别缠着池鸢姑娘了。”秋画桡牵着秋落落的手将她和池鸢分开，她虽不清楚王安来此的目的，但观他二人神色明显不对付，这等好戏岂能让秋落落搅合了去。

王安自然听见了秋落落与秋画桡的对话，惊声道：“原来是池鸢仙子，好名字真是好名字，池鸢仙子可否赏光与瑜凡去别处一叙？”池鸢正默默盘算着怎么收拾王安，见他这般说正中下怀，微微含笑道：“好呀！”

此话一出王安忙抬手相请，心中却也纳闷池鸢为何一改之前态度答应他，就连他都不敢相信。

秋落落见此挣脱开秋画桡的手，拦在池鸢身前，望着王安道：“不行，王二公子你居然敢抢我的客人，还敢一而再再而三无视本姑娘，哼！我们秋家何时被人这般轻视过，来人呐！”

三四个婢女齐齐应了一声躬身走到秋落落身前待命。秋落落瞧了她们一眼道：“你！去将护卫唤来，还有你你，还有你去前面请如月哥哥来！”“是，小姐。”

秋画桡望着远去的婢女摇了摇头，她便是再想看戏也不好出手阻拦了，若是再干预下去，秋落落或许察觉不到，但其他人或多或少也会察觉到她的用意。

王安面色不虞的盯着秋落落，他自然认识秋落落也知道她的身份，虽说七大世家以秋家为首，但若真细究起来真正最有实力最为尊贵的一脉还数秋氏双璧那一支，族内之中也就他们那一脉最有话语权，其他的旁支分脉若跟王家嫡系一脉相比也不分上下，更何况眼前的这一位不过是个女流之辈。

“秋小姐，恕瑜凡失礼了，我急着同池鸢仙子叙旧无暇顾及太多，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再且我与池鸢仙子约好了，你也在一旁看见听到了，事到如今怎可从中阻拦？”

“是我先和池姐姐约好了，反倒是你才是无礼的很，推开婢女强行拦住了我们，竟不知道王家二公子是这么个粗鲁蛮横的人。”秋落落抬起下巴眯着眼睛瞧着王安，极为不屑甚至不想用正眼瞧他，刚才真是白夸他蹴鞠踢得好了，一转眼居然跑来和她抢人。

王安也没想到秋落落这般难缠，他虽心里轻慢她，但言语和行为上还是恭敬客气不敢做出出格的事。他想了一会目光重新落回池鸢身上。“这……这，是瑜凡失礼在先，不过此事还是由池鸢仙子来定夺吧，秋小姐，你说对吧？”

秋落落一时语塞，王安说得也没错，此事还是先问过池姐姐。秋落落白了王安一眼，走到池鸢身旁抱住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语气颇为撒娇的说：“池姐姐，你想同王公子去哪？我们不是约好去靶场瞧热闹的吗？如山如月哥哥都在那边呢，他们箭术可厉害呢，你不去看看？还有还有……哦对，谢七郎好像也在呢，听说他的箭术也了不得！”

池鸢目光一怔，修远……比箭术。临安城外遇险那次，谢离也曾使过弓箭，但她当时情况险峻，没有过多去关注谢离的箭术，此后这件事却是搁置了，经落落这般提起，她倒是生了兴趣，谢离在人前可是刻意隐瞒自己的武功，若是比箭术岂不是暴露了，他……为何这么做？

池鸢很好奇，王安的事情她私底下再去找他，眼下就顺坡下驴给了落落这个面子吧。池鸢伸手点了点秋落落的额心，笑着说：“行，就去靶场看看！”

秋落落见池鸢答应高兴得扬起下巴对着王安轻哼一声：“王二公子不好意思了，我和池姐姐有约在先，你呀快滚吧，趁我的护卫还没来，赶紧滚！”

王安面对秋落落的挑衅微微眯眼笑了笑，抬手对着池鸢一礼：“池鸢仙子，既如此那瑜凡就不打扰了，他日再会。”池鸢微微点头，王安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池鸢一眼拂袖离去。

待王安走后，一队护卫姗姗来迟，几个婢女也按秋落落的吩咐将靶场处的秋如月请来了，秋画桡微微屈身见礼，秋如月点头示意，笑望着秋落落正要问她何事，目光就被她身旁的池鸢吸引了去。他微微含笑的与池鸢对视一眼，拱手一礼道：“池姑娘，你也来了！”

秋画桡一见秋如月这般态度就明白了什么，唇角勾起轻蔑地笑了笑，此举倒是让一旁被人忽略成隐形人的琅琊看得明明白白。

“如月哥哥，你怎么才来，方才那个王家二公子好生无礼，不仅推了我的婢女还色眯眯地一直盯着池姐姐瞧，哼，以为谁还看不出他的心思似的，想想就觉得恶心，如月哥哥你可要帮我出出气啊！”

秋如月神色一变：“王二……王安吗？”秋落落抱着池鸢的胳膊差点跳起来，颇为气愤的哼哼道：“对！就是他！”秋如月点点头沉吟道：“王安确实是个风流浪子，落落你以后见到他只管喊护卫来，”说到这里他郑重地看着池鸢又道：“池姑娘，那个王安风流成性府上妻妾成群……你，你要小心点他，他对付女人很有些手段，若是……他敢对你不利，你只管同我说，还有谢七郎，倘若是谢七郎知道此事，定不会轻饶他！”

池鸢轻轻点头：“如月公子不必多虑，你的话我记下了，此事还请不要告诉谢离。”

秋如月虽然疑惑，但池鸢既这么说他也只能照做，“好，池姑娘，落落，画桡，我们走吧，快去看看如山大哥同谢七郎的比试，这个谢七郎真是深藏不露，他的箭术居然比如山大哥还要厉害，真是不敢相信！”

秋落落闻言也有些惊讶，如山大哥的武功很好，尤其是箭术，百米之内必中靶心，洛阳上下无人是他的对手，至于谢离向来只听说他诗书文采非凡，还从来不知道他箭术这般了得。她心中好奇，脚步也颇为急切，虽是挽着池鸢的胳膊，但走起路来却像是拉着池鸢一直往前赶路。

秋画桡被秋落落她们甩在身后，她本不心急，但这一慢就同琅琊一块并行了。琅琊走在左侧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仿佛对周遭的事务漠不关心。

秋如月走在秋画桡的右侧，他终于发现了一旁闲逸散步的琅琊，微微抬手道：“还未请教公子大名？”秋画桡顺着秋如月的视线看向琅琊，心中一个激灵，加快了脚步。

琅琊食指转弄的扇面，瞥了秋如月一眼，眉眼笑意一现：“在下琅琊，是池鸢的朋友，如月公子有幸相识！”秋如月客气一笑，打量着琅琊不羁的风姿，轻言道：“琅琊公子客气了，原来是池姑娘的朋友，既如此，请！就和如月一同前去。”

琅琊走到秋如月的身旁，伸手回礼：“如月公子，请。”

流云楼建在山腰处，地处圣医谷风景绝佳之地，依山傍水而建，地势颇高，楼高九层，每层三米，站在楼顶能触摸到山间的云雾，故而起名流云楼。此楼向来只接待贵客，目前也就秋氏双璧嫡长一脉入住其内。

在流云楼第九层的长廊外，有两个人凭栏眺望，这两人正是秋玉彦和秋染容。站在流云楼顶层的长廊外能看见整个圣医谷的景色，当然正处热闹之地的演武场也不例外。

秋玉彦默默注视着蹴鞠场外的池鸢，目光远远瞧着渐渐离开的王安，面色沉静。秋染容漠然观察着一旁的琅琊，回头看了秋玉彦一眼，道“王家二郎纨绔子弟，近来与齐家来往密切，倒不似王昃喜欢和谢家来往。”

秋玉彦唇角微微噙动，注视着池鸢往靶场处走，眸光扫过一人，轻笑道：“流光君为何将那些跟随他的世家子弟遣散了去？”

秋染容沉思了会道：“这倒是还未查清缘由，不过几日后齐家的人会到达南浔，他们近来动作不断，楚氏灭门一案怕是与他们脱不得干系。”

秋玉彦左手扶在栏杆上，微微侧身任山风吹乱他耳后的碎发。“哼，阳奉阴违，如今胆子大了，居然想自立为王，莫不是以为他齐家还能来个三分天下不成？”

“狐狸不过才刚露出尾巴来，背后说不定还有其他势力，池鸢身旁的那四个人，细究起来就数林砚隐藏的最深，底下人都查不到他的来历行踪，玉彦，此事颇有些蹊跷。”

秋玉彦微微抿唇：“蹊跷倒不足为虑，他终会露出马脚的，至于那个琅琊却很奇怪，他身为一个江湖采花贼，为何突然收心一路跟着池鸢来到南浔？这个人，看上去倒像是他那边的人。”

“经你这么一说，倒的确如此，他经常来揽月楼买池鸢的消息，已经得知我们掩盖了池鸢的行踪，若是他的人，这么做便是掩耳盗铃，若不是他的人，那此人的目的就很难说了。”

当池鸢一行人来到靶场的时候，谢离和秋如山的箭术比试正打得火热，他们身后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慕名而来的世家子弟，女眷们则在靶场外侧看着，与蹴鞠场相比，这边观看的女眷颇多，好几个女子都在兴奋的喊叫为谢离加油，想不到这谢离在世家女眷中颇受欢迎。

秋如月看着被人团团围住的谢离两人，无奈的摇摇头：“落落，你瞧瞧，把我喊来做什么，这下好了，连最佳观赏的位置也被人抢了去，唉，这个谢七郎也太受欢迎了，你听听，就没有一个女眷给大哥加油！”

秋落落挽着池鸢走到人群外，冷哼一声高声喊道：“如山哥哥，我来了，秋落落来了，落落给如山大哥加油，什么谢七郎，都比不过我大哥！”

秋落落这一喊直引得不少人朝她这处看来，其中不泛一些为谢离呐喊摇旗的女眷们，秋画桡抬袖掩面尴尬的退了几步离秋落落远点，这个笨蛋四处树敌可别牵连到她了。

秋落落刚才叫嚷的那几声秋如山倒也听见了，但他正认真比箭哪有功夫去搭理秋落落，秋落落见大哥看都不看她一眼，气鼓鼓的哼了哼。

巧的是王知希这会也在此处，她听见了秋落落的助威声，抬头寻望过去不想却瞧见了池鸢，王知希站在女眷堆里远远注视着池鸢，她同身边的几个世家小姐说了几句，便移步向池鸢这边走来。

“池鸢姑娘，好巧在这遇见你。”王知希走到池鸢身前盈盈一礼，随后又对秋落落和秋画桡含笑道：“落落，画桡，你们也来了。”

“是呀，知希没想到你也在。”秋画桡眉目含笑敷衍了一句。

秋落落也客气回了一礼：“知希你是不是来看谢离同我大哥比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