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距离藏剑山庄已有一日路程。
越往西行,人烟越发稀少,景色从江南的婉约逐渐变得苍茫。沈清辞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离开牢笼的短暂轻松过后,是对前路的未知与警惕。家庙并非终点,或许只是另一个起点。
周嬷嬷坐在对面,看着自家小姐清瘦的侧脸,满是心疼:“小姐,喝口水吧,这山路颠簸,可别累着了。”
沈清辞睁开眼,接过水囊,勉强笑了笑:“嬷嬷,我没事。倒是您,年纪大了,跟着我受苦了。”
“小姐说的什么话!老奴这辈子能跟着小姐,是福分!”周嬷嬷语气坚定,“只要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去哪都好!”
正说着,马车突然一个剧烈的颠簸,随即猛地停下,拉车的驽马发出惊恐的嘶鸣!
“怎么回事?”周嬷嬷惊问。
车夫老赵惊慌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七、七小姐……前……前面路中间有……有石头拦路!还……还有几个蒙面人!”
沈清辞心中一沉,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山路中央横着几块大石,彻底堵死了去路。五个穿着黑衣、面带黑巾的彪形大汉手持明晃晃的钢刀,一字排开,眼神凶戾,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绝非普通山贼!
为首一人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车里的人,滚出来!”
周嬷嬷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沈清辞的手:“小、小姐……是强盗吗?我们……我们把钱给他们……”
沈清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对!这些人训练有素,眼神精准地锁定马车,目的明确,更像是……专业的杀手!是谁要杀她?林氏的余党?还是……她脑海中闪过那半块玉佩和“天机阁”的密信,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赵叔,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他们,求他们放我们一条生路。”沈清辞压低声音,试图周旋。
老赵颤巍巍地捧出钱袋:“各、各位好汉……行行好,钱都给你们,放过我们吧……”
那为首的黑衣人看也不看钱袋,冷笑道:“我们要的不是钱!是车里人的命!动手!”
话音未落,五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扑了上来!刀光闪烁,直取马车!
“小姐小心!”周嬷嬷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沈清辞。
车夫老赵吓得抱头蹲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惊鸿般从侧面的山林中掠出,剑光如匹练,后发先至!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响起!
那迅捷无比的几刀,竟被一柄长剑稳稳架住!剑气激荡,逼得几名黑衣人攻势一滞。
沈清辞惊魂未定,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持剑挡在马车前,身姿挺拔,衣袂飘飘,不是谢云深又是谁?!
“光天化日,拦路杀人,你们是什么人?!”谢云深剑尖斜指,俊朗的脸上满是凛然正气,与对面黑衣人的阴狠形成鲜明对比。
“小子,少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杀!”黑衣人首领眼神一厉,显然认出了谢云深不好惹,但任务在身,不能退缩。
“这闲事,我管定了!”谢云深毫不退让,对车内急声道,“沈小姐,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谢少侠小心!”沈清辞连忙回应,心中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暖流和巨大的担忧。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细想,黑衣人已经再次扑上!这一次,攻势更加凌厉狠辣,招招致命,配合默契,显然是要速战速决!
谢云深剑法精妙,身法灵动,以一敌五,竟丝毫不落下风。剑光闪烁间,时而如绵绵春雨,化解攻势;时而如雷霆乍现,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他显然实战经验丰富,面对围攻,冷静沉着。
沈清辞紧紧盯着战局,手心全是冷汗。她看得出,谢云深武功虽高,但这些黑衣人绝非庸手,久战之下,恐有闪失。
果然,一名黑衣人虚晃一刀,另一人趁机偷袭谢云深下盘!谢云深纵身跃起避开,身形在半空中稍有凝滞。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那首领眼中凶光一闪,手中钢刀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刺谢云深后心!
“小心!”沈清辞失声惊呼,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谢云深察觉背后恶风袭来,但身在半空,难以完全闪避!
眼看刀尖就要及体!谢云深猛地拧身,长剑回格!
“嗤啦!” 刀锋擦着他的左臂划过,带起一溜血光!白衣瞬间被染红了一片!
“谢少侠!”沈清辞心胆俱裂。
谢云深闷哼一声,落地时脚步踉跄了一下,但眼神依旧锐利,持剑的手稳如磐石。他看了一眼伤口,眉头微皱,却对沈清辞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皮外伤,无妨!”
然而,黑衣人岂会放过这个机会?攻势更加疯狂!
沈清辞心急如焚,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她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环境,忽然看到路边陡坡下似乎有一条极窄的、被灌木掩盖的小径!那是唯一的生机!
她猛地对周嬷嬷和车夫喊道:“赵叔!嬷嬷!快!从那边斜坡滑下去!”
同时,她抓起车座上的水囊和随身的小包袱,对着苦苦支撑的谢云深大喊:“谢少侠!这边!快走!”
谢云深闻声,虚晃一剑,逼开正面之敌,身形一展,如白鹤掠空,迅速退到马车旁。
“追!一个不留!”黑衣人首领怒吼,带人扑来。
“走!”谢云深护着沈清辞三人,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条陡峭的灌木小径。他剑光连闪,斩断追得最近的几根荆棘,为身后之人开路。
四人连滚带爬,跌入陡坡下的灌木丛中,瞬间被茂密的植被吞没。
黑衣人追到坡边,看着下方深不见底、荆棘密布的陡坡,犹豫了一下。首领眼神阴鸷地看了一眼他们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算他们走运!撤!”
脚步声迅速远去。
陡坡之下,沈清辞惊魂未定,手臂和脸颊被荆棘划出细小的血痕,但她顾不上这些,第一时间看向谢云深:“谢少侠,你的伤!”
谢云深靠在一棵树上,脸色因失血有些苍白,却依旧带着令人心安的笑容:“真的只是皮肉伤,沈小姐不必担心。” 他熟练地撕下衣摆,迅速包扎了伤口,动作干净利落。
“倒是你们,没受伤吧?”他关切地看向沈清辞和周嬷嬷。
沈清辞摇摇头,看着他染血的衣袖和苍白的脸,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巨大的感激:“谢少侠,你怎么会……”
谢云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其实一直不太放心,想着家庙路远,便悄悄跟在后面,想护送你一程,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危险。” 他语气真诚,带着少年人的赤诚。
沈清辞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太重了。
然而,她心中更大的疑云升起:那些训练有素、目标明确的黑衣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他们口中的“幽冥司”,又是什么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