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他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掌局的快感。他心里清楚这是之前算计好的,他只需要在此拖上四五日,等到十万西戎大军的支援赶过来。
于是提前部署的暗卫此刻按照既定计划,在敌军后方发动了埋伏,打乱了匈奴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仓皇回撤。
谢钧泽轻轻扯动了一下,手中的缰绳在他手指间滑动,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的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马背上主人的愉悦与轻松,昂首长嘶一声后稳稳的踏了踏马蹄。
谢钧泽直立于马上,身姿依旧挺拔,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平淡与少年将军的从容,缓缓调转马头,朝着西戎军阵营一步一步的走去。
此时,朝阳的余晖如同金色的纱幔,轻柔的洒落在了他身上,为他披上了一道独特的剪影。微风拂过,他的乌发在风中轻轻飘动,挟带着少年的洒脱,以及这场战役的胜利与荣耀。
原本局势已定,阵营中却陡然生出变故。
只见沈宣逸突然身形一闪,以极快的速度猛地冲向了顾鹰。
他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前方,清透的眼神中透出了少年少有的凌厉,精瘦的一只手从身侧迅速探出,一把夺过顾鹰手中的弓箭。
顾鹰显然没想到沈宣逸会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个措手不及,待他反应过来下意识要伸手阻拦时,已经什么都抓不到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
眨眼间,沈宣逸身形已经稳稳站定,双手在一息间便完成了拉弓搭箭的动作,箭羽在他手中微微发出震颤,而箭头寒光闪烁,直逼谢钧泽背颈。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嗖”的一声锐响,划破长空,那支利箭离弦后便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挟带着破风之力,向谢钧泽的方向呼啸而去。
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声清脆的“咣”声在沙场中骤然响起。
只见有一支原本从匈奴手中射向谢钧泽后背的利箭,竟在半空中被沈宣逸的那股强大力量精准劈开,箭身一分为二,断成两截。
断裂的箭羽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枯叶,打着旋儿,无力的飘落,最后掉落在谢钧泽身旁的黄沙之上,扬起一小撮尘土,仿佛是这场惊心动魄变故的无声注脚。
谢钧泽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似还带着几分难以辨明的玩味。
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是都未回头看上一眼,身姿依旧笔挺,步伐沉稳的朝着阵前徐徐走来。
那淡然的模样,仿若方才那一幕从未发生,他既未看到那个如闪电般飞驰的利箭,也未听到那个清脆的撞击声。
“嗯,箭术还不错。也算是又被你救了一命吧。虽然没什么必要。”谢钧泽在心里淡淡的想道。
顾鹰的心早已悬在了嗓子眼,当看到谢钧泽安然无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时候,他握在身侧的手才微微松开,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盯着沈宣逸的背影,默默咬了咬牙。
顾鹰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仿佛要用眼神在沈宣逸身上戳出几个洞来似的。
而沈宣逸倒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一般,静静的站在列阵中。
他自谢钧泽转身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紧紧的追着他的身影。
倾洒下来的日光勾勒出谢钧泽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眉目生的极为好看,深深的目光扫过战场的时候,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神色间也从来看不见丝毫的慌乱与畏惧,有的只是久经沙场沉淀下来的泰然自若。
那股沉稳的气势,仿佛能将整个战场的喧嚣都悄然抚平,他与跨下的战马浑然一体,身姿随着马的起伏而上下伏动,尽显一身少年将军的神姿。
“这才该是他原本的模样啊。”沈宣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回到了昨夜刚见到谢钧泽的时候。
那时的谢钧泽,眼底虽然还有一丝熟悉的光芒,却也难掩这些年的落寞。而此刻不过才过去了几个时辰而已,周身的颓败与疲态仿若全都被这个战场轻轻的擦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不错。”沈宣逸望着谢钧泽,那满溢的少年气将周遭的阴霾一扫而空。声音轻得如同春日里微风拂过,若不是近在咫尺,绝对难以捕捉。
“沈公子是觉得自己的箭术不错,还是我谢钧泽的身手不错?”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谢钧泽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沈宣逸身前,他微微俯身,那深邃的眼眸仿若藏着一潭沉水,此刻正带着几分戏谑与探寻,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沈宣逸愣了愣,他没想到连自己都没反映过来的一声低语,竟然能被谢钧泽清清楚楚的抓进耳朵里面。
短暂的走神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旋即向一侧歪了歪头,一头乌亮的黑发随之摆动,搭到了肩背上。
接着他嘴角微勾,眼神淡定的回应道:“谢小将军的耳力,着实不错。”语气里还隐匿着一丝只有自己才明了的柔和。
谢钧泽的动作一滞,须臾后缓缓抬起头,正身理了理缰绳,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于缰绳之间。
“谢小将军”这个称呼在他十五岁之后就没人再叫过了,到后来他的威名震慑四方,就更是少有人还记得,如今的他也不过才是个二十二岁的少年而已。
沈宣逸与谢钧泽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在无声的对视中,四周的贺战声渐渐响起。
初战大捷,谢钧泽率众将领凯旋回营。这一夜,他独身一人,未损一兵一卒,以非凡之勇,单枪匹马之势逼退敌军,这番战绩实在令众将士钦佩。
一位将领不住的点头感叹:“真不愧是谢统领啊!这几个月来,就属这回胜仗赢得最轻松!
马昂倒没有旁人那么兴奋,作为前总指挥想的还是比较长远。思索片刻后道:“统领,匈奴人向来狡猾,他们这次突然就撤兵了,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放心,在离开大都之前我就已经做了准备,派了两队人马绕到他们的后营附近,在他们的粮草供应路上设下了埋伏。”谢钧泽给他解释,“等我到了磐阳之后,想法子激一下,只要引得他们大半兵马离营出击,伏兵便会开始行动。”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这么看来,沈公子昨夜的那番话,简直神了。跟谢统领一唱一和,配合的如此默契,怪不得这仗能打的这么漂亮!”
无论如何昨夜战事才将将落幕,众将士经过一夜的应战,皆疲惫不堪,需要适当休整,谢钧泽着手进行了换防部署,随着谢钧泽的安排,众人陆续退下。
虽说谢钧泽带了两队人快马加鞭提前赶来了磐阳支援,但他的西戎大军还没有赶到,所以眼下还需要从长计议。营帐之中渐渐安静下来,仅留下谢钧泽、顾鹰和沈宣逸三人。
沈宣逸好像早就知道谢钧泽要问他什么一样,站在帐中没有离开,看向谢钧泽的时候眼中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
谢钧泽对沈宣逸探究的意味愈发浓烈,终于他开口问道“沈公子,不得不承认,你的表现实在算得上是令人称奇了,能将我还在大都时候的部署就提前洞悉的一清二楚,这种超乎常人的先见之明,到底从何而来。”
沈宣逸似乎是微微想了想后才轻飘飘的敷衍道“不过是猜的罢了。”他的神色平淡无任何变化。
谢钧泽闻言,眉毛高高挑起,眼中透出的不满相当明显。他直直的盯着沈宣逸,往前迈了一小步沉声道“沈公子,如今这场上的局势越来越复杂,岂是猜一猜就能洞悉我全盘部署的?五年了,到现在还跟我藏着躲着的,倒显得过于生分了吧。”
与此同时,顾鹰站在一旁,不着痕迹的将手按在了剑柄之上,不久前还被他钻了空子,现下对这个人满满的戒备。
沈宣逸迎着二人审视的目光,神色间不见一丝慌乱。他先是轻轻抬手理了理袖口,随后又勾起唇角,露出一道浅笑,“二位莫要这般盯着我,实在是这事儿并不难猜。”沈宣逸的声音清脆悦耳,一字一句,条理清晰。
“谢统领此次千里驰援,摆在面前的路,拢共就两条。其一,集结兵力正面强攻。以雷霆之势与匈奴敌军展开正面较量,凭强大实力将其击溃。但稍微留心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谢统领日夜兼程奔赴磐阳关,一路风尘仆仆,身后却仅跟着两队随行侍从,并未见大队人马的踪影。很显然,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正面硬刚这条路根本行不通。”说到这儿,他稍作停顿,目光依次扫过眼前的二人,接着道:“当然,也有可能还有大队兵马还没到。”
谢钧泽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