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宣逸紧紧环护着身后的谢钧泽,此刻两人的身躯紧密相依,他清晰地感知到,谢钧泽体内的鲜血正从一道道可怖的伤口中汩汩涌出。那温热黏稠的液体,正以极快的速度在他的背后蔓延开来。
仅仅片刻时间,他便感觉到了背后一片濡湿。谢钧泽的血已经彻底浸透了他的衣衫,冰冷的触感仿佛从肌肤直钻心底,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血流的速度不用看也知道情况已经十分危急,沈宣逸目光扫向衣摆,修长的手指瞬间发力,“嘶啦”一声脆响,他撕下一大块衣摆,赶紧塞到谢钧泽手中,大声喊道:“快!先用这个堵住伤口!”
谢钧泽下意识接过布条,艰难的抬手按压在伤口上。沈宣逸双腿猛地夹紧马腹,手中缰绳狠狠一勒,高声呼喝:“驾!”。战马吃痛,仰天长嘶一声,四蹄腾空而起,朝着营地的方向疯狂奔去。
狂风呼啸着迎面扑来,吹得沈宣逸发丝肆意飞舞,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谢钧泽不能出事!绝对不能!他不允许!
众将士们牙关紧咬,依着原计划,且战且退。他们身形虽疲惫,却行动有序,佯装不敌,巧妙地引着匈奴人一步步朝着预设的埋伏圈深入。
眼瞅着匈奴大军的前阵即将踏入那个准备已久的埋伏圈,局势陡然生变。艾力猛地一勒缰绳,胯下战马仰头嘶鸣,他高高扬起手臂,扯着嗓子用匈奴语厉声下令:“停止追击!”刹那间,如潮般涌来的匈奴骑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摁住,齐刷刷停在了原地。
艾力稳稳地坐在马上,身形魁梧,目光仿若匈奴的鹰隼般锐利,机敏地环顾四周。他的双眼在飞扬的沙尘间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动静,每一寸空气里若有似无的异样,都能被他敏锐捕捉。
谢钧泽虚弱的靠在沈宣逸身后,面色如宣纸一般苍白,却依旧难掩眸中那抹尖锐的锋芒。
目睹艾力骤然下令停止追击,他不禁从牙缝间挤出一声冷哼,虽因为气息不稳而略显沙哑,却依旧划破了周遭紧张的空气。“啧,真是出人意料,这个狗东西竟然难得的长了点脑子。”
紧接着,谢钧泽强忍着周身伤口传来的剧痛,抬手轻轻拍了拍沈宣逸的肩头,气息微弱的道“沈宣逸,放我下来。这个机会不能轻易丢了,否则以后后患无穷!”
二人骑在马上伫立在阵中,四下里风沙弥漫,衬得周遭氛围愈发凝重。沈宣逸缓缓回身,目光径直落在谢钧泽身上,看着他那被鲜血浸透、褴褛破碎的衣衫,以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原本清澈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有心疼,有担忧,还有一丝倔强的坚持。
“不需要你去!有伤员兵在前面引诱,匈奴人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谢钧泽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又被沈宣逸打断,不放弃似的继续道“你放心,那些伤兵也不会有事,我有安排!”
见沈宣逸的眼神一直定在自己的伤口处,眉头紧蹙,眸中甚至还泛了点光的样子,谢钧泽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本就因伤口剧痛而无力的声音,现下竟然还夹杂了几分安慰的意思在里面,“艾力这个人我很清楚,不见到我,他是不会追进来的。以如今的局面,我们容不得他有任何一丝翻局的可能。你这么聪明,这点肯定看得很明白。”
话落,他又稍作停顿,旋即换上了一副看似轻松的语调,侧过头望向沈宣逸,嘴角扯出一抹洒脱的笑,“听闻沈公子一手包扎之术了的,我这身刀剑伤,到时候可还得仰仗沈公子的尊手来施救呢。”
言罢,他也不再多言,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翻身下马。双脚稳稳落地的瞬间,一阵钻心剧痛从伤口处猛烈袭来,他却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转瞬便挺直了脊梁。
谢钧泽伸手握住了那杆泛着冷光的钨枪,沉甸甸的枪身在他手中似乎变得格外轻巧。沈宣逸看着他一步一步坚定的朝着阵前走去,那个坚毅的身影,在漫天风沙里被拉得老长,一人一枪,在这一瞬间仿若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巍峨堡垒。
此刻的谢钧泽就像一位从远古神话中走来的战神,携着无尽的荣耀与力量,重新降临在这片热血战场,他的周身都仿佛被一层神圣的光晕所笼罩。身上那股蓬勃的少年意气,冲破了岁月的重重枷锁,挣脱了磨难的无情束缚,在这弥漫着硝烟与战火的战场上,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肆意地绽放着耀眼光芒。
那光芒太过炽热,太过夺目,让人在仰望的瞬间,竟也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忍不住微微眯起双眼,不敢直视。
沈宣逸在谢钧泽身后定立,身形纹丝未动。他不退亦不靠近,就这样静静伫立在原地,目光紧紧锁住谢钧泽的背影,就好像很多年前一般,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唯有风沙呼啸而过。
谢钧泽孤身一人直面敌军,他的伤口如同决堤的泉眼,鲜血条条涌出,顺着衣角不断滴落,在脚下黄沙中晕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然而,他却仿若未觉,一言不发,冷峻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狼狈之色,目光死死的紧盯着前方如潮水般的匈奴敌军。
艾力骑在那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上,身姿显得格外魁梧。
他微微后仰,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肆意地打量着眼前孤立无援的谢钧泽,随后扯着嗓子,用那公鸭嗓般尖锐又刺耳的声音高声叫嚷道,“谢钧泽!你败了!”喊完,他还嚣张地大笑起来,笑声在这空旷的战场上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紧接着,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向那紧闭的城门,眼神中满是贪婪与志在必得,“如今,不论是这城还是这人,都全部是我的囊中之物,你独木难支,根本守不住!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谢钧泽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猛地将手中钨枪往地上重重一震,枪尖入土三分,激起一片尘土。
他昂首挺胸,目光如炬,直视着艾力,字字铿锵有力的道,“艾力,你少在这大放厥词!你若是真有十足的把握,何必现在在这喊这些废话?这分明就是你怕了!你怕我!怕我这手中长枪,怕我身后的万千西戎军!我告诉你,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许你往前一步!你要有本事,今日就踏着我的尸骨进城!没这个胆子,你就永远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一辈子在我面前抬不起头!”
艾力端坐在那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身姿看似沉稳,实则内心紧绷如弦。他的双眼锐利且警惕,不放过周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谨慎地来回扫视着四周。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黄沙漫天与谢钧泽那摇摇欲坠、浑身浴血的身影。
“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气数已尽,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艾力扯着嗓子大声叫嚷,试图从气势上彻底压垮谢钧泽。
然而谢钧泽只是淡淡的道,“那你便来踏碎我!”
艾力骑在马上,目光依旧紧紧盯着眼前的谢钧泽。只见他此时浑身鲜血淋漓,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地粘在满是血污的脸上,身形摇摇欲坠,狼狈不堪,身上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变成了一条条蜿蜒的小溪,在脚下的黄沙上肆意洇染,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血滩。
艾力心中清楚,今日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虽然他的兵力损耗严重,但谢钧泽更是强弩之末。若就此错过,往后再想找到这样一般个机会,怕是就难如登天了。
他内心急躁,理智告诉他,四周或许暗藏着埋伏,可对胜利的渴望、想要彻底赢过谢钧泽的念头,又如同一头猛兽,瞬间冲破了所有疑虑。
艾力眼神猛的一凛,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高高扬起了手中长刀,用匈奴语大声嘶吼:“进攻!给我拿下磐阳关,一个不留!”刹那间,匈奴大军如汹涌潮水,裹挟着滚滚黄沙,向着谢钧泽疯狂扑去,誓要将这座城踏为平地。
血人一般的谢钧泽,此刻已经摇摇欲坠,仅凭着手中那杆钨枪,支撑着即将倒下的身躯。他单膝跪地,枪尖深深扎进土里,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沉重的起伏,伤口的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将他的意志淹没。
风沙弥漫,遮天蔽日,匈奴大军如黑色的洪流,裹挟着滚滚黄沙,铺天盖地地涌来。马蹄声震耳欲聋,喊杀声此起彼伏,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沙尘中若隐若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谢钧泽紧咬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迷。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敌军,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呼吸的每一秒都像是在生死边缘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