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无埃 第67章 第 67 章

言袭默了许久才开口：“我是自请禁足，这里……并不像言壑那边……”

他的意思是……他这里不如言壑条件好？

没想到言袭会纠结这样的事，应流扬不由苦笑道：“我都在冷峰住了半年多，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种事吗？”

“隔壁未曾打扫过。”

应流扬有些不明所以，他以为自己解释的很清楚了，言袭还这样说，大概是不情愿自己留在这里的。

可即便言袭再不愿，他也没有退路，还不如死缠烂打留在这里。

应流扬诚恳道：“现在于我来说，有一方屋顶可以遮风避雨足矣了。”

到底并不是关系密切的师兄弟，又出了这样的事，言袭误解自己是个贪图享受的人也正常。

言袭不再说话，一双眼盯着应流扬，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最后他收起无绝，丢下一句：“你随意。”

转身进了楼内。

他同意了。

应流扬大喜过望，忙不迭跟在言袭身后，殷切道：“反正你这儿也没什么人，我还可以帮你做些杂事。”

言袭：“不必。”

跟着言袭上了楼，应流扬很有眼色的停在隔壁空房门口，试探性问：“我今晚在这睡吧？”

“那里只有床板。”

“有床都行，你都不知道，我睡了一个月躺椅，腿都伸不开，睡得我腰酸背痛的……”说到这里，应流扬生生截住了后面的话没再继续往下说，生怕言袭觉得自己在抱怨。

推开门，里头果然空空荡荡，只有一些简单的陈设，不过对他来说已是极好了。

应流扬走进去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又倒着退回去，冲着屋外探出半个脑袋。

言袭竟然还站在门口，视线落在应流扬那边，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料到应流扬又退了出来，他飞速地转过眼，几步进了房间，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应流扬眉开眼笑，冲着空处道了一声：“早点歇息！”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冰冰的“砰——”

隔壁房门关上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清冷出尘的脸上多了一点生动的情绪。

……

应流扬晚上在隔壁睡了一夜，好不容易有一点自己的空间，哪怕睡在什么都没有硬邦邦的床板上，也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第二日有家仆上来收拾，发现应流扬睡在床板上，吓得魂都飞了，忙不迭替他整理好了床铺。

只是下午在言袭房里泡药浴的时候又因为太困睡了过去。

梦中仍是阳光草地，黑蛇盘在那里，一双黄澄澄的眼看着应流扬，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应流扬总觉得那眼神里带着些殷切。

应流扬这回清醒了许多，他低头望着那蛇，正色道：“蛇兄，你我人兽有别，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做那种事了。”

说完，他仰面躺在草地上，阳光刺眼，周身暖得如同浸在热水之中，应流扬缓缓闭上了眼。

那黑蛇似乎是听懂了，嘶嘶吐着信子，慢悠悠蹭到他身边。

应流扬恍惚觉得这个地方很像是修炼者的灵府，如果自己灵根还在，便能感知到灵府主人的力量，与之……

神交？！

想到这个词，应流扬猛地睁开眼。

太荒谬了。

即便真是修炼者的灵府，又不是妖邪或者神兽，灵府内怎么可能会有活物？

应流扬偏过头去看，发现这片草地无垠，视线的尽头，是一片五彩斑斓漫无边际的花海。

花？

应流扬缓缓撑起身体，想要去边界看清到底是什么花，可身体突然很沉，像是要陷进草地中一样，应流扬骤然动弹不得。

不同于在天渊山陷进积尸沼的感觉，应流扬觉得自己像是被草地很温柔地包裹着，是干燥舒服的，只是不能动弹。

他看见那条黑蛇，又如同上次一样，拖着一路草痕，缓缓朝自己爬过来，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类似金属的光泽。

……

这回醒得比之前早，窗外天还未暗，应流扬坐在里面已经被熏蒸的满头大汗。

他觉得非常尴尬，颇有种对不起言袭的感觉。

毕竟这是人家房间里……

应流扬呼出一口浊气，站起来想要擦干净身体，低头时才发现自己大腿处漫着不正常的红。

倒真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爬过一样，勒出了一道道红痕，正当应流扬想仔细察看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屋外传来言袭冷淡的声音：“到时间了，药浴不宜泡得过久。”

原来是来提醒自己的。

应流扬没多想，以为只是药水太过滚烫所以腿根才会有这样的痕迹，他从药盆中跨出来，一面穿衣一面回：“知道了。你这药水灌了多少灵力，几个时辰了都这么滚烫？”

“不多。”言袭淡淡道。

此后几日应流扬都在浮光竹院修养，不知道是被言袭拦住了还是其他缘故，言壑竟也没来找他，这让应流扬松了口气。

若说言壑喜欢他，应流扬是信的。

可十四岁少年的喜欢太轻易了，对应流扬来说并不是当下应该分神的事情，他的拒绝足够明显了，现在他只希望言壑能想开一些，别钻了牛角尖恨他就好。

不过仔细想想，相识不过一月有余，也应该谈不上恨，最多以后不来往便是了。

应流扬只想把伤养好，让言袭教他古剑诀。

可日日泡药浴都能梦见那只黑蛇。

幸好是最后一日了。

他不是没怀疑过，可每每想问言袭这药浴是不是能让人入梦一事，看见言袭那张出尘禁欲的脸，应流扬觉得对他说这件事都是亵渎。

难以想象如果自己告诉言袭天天泡药浴都在做奇怪的梦时他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会冷着脸说他“道心不稳”。

本来就是死皮赖脸留下来的，还是不要膈应到言袭比较好。

泡完药浴的第二天，应流扬早早在言袭房门口等。

“何事？”开门时，言袭问他。

“当然是练剑了。”应流扬神采飞扬道：“你的药浴很管用，我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连肩上的痕迹都淡了许多。”

“练剑？”言袭的目光挪到应流扬腰间那把断裂的木剑上，“你要用这把剑吗？”

“是啊。”应流扬理所当然，“断剑不是剑了？”

“不教。”

应流扬以为言袭觉得他态度不端正，忙解释道：“我是想好好学的，可是霜魄我已经当掉了，现在这把剑将就一下，我回头想办法换把剑，行不行？”

“为何当剑？”

为何？

因为灵力尽失的他再不能御剑日行千里，从无埃剑宗到天华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积蓄，再从无埃剑宗到风息山庄，他总不能一路喝西北风吧？

可话到嘴边，应流扬又说不出来。

他奇怪的自尊心在此刻突然存在感强烈了起来。

修剑道之人当掉了自己的佩剑，传出去是多么可笑的事，更何况面前是言袭这样的剑修。

应流扬故作轻松：“反正我也用不了霜魄了，断剑不正好配我这样的废人吗？”

“你真这样觉得？”言袭问他。

“是啊。”应流扬故作洒脱。

“我不教废人。”说罢，言袭抬手准备关门。

“……”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应流扬赶紧拦住，拽住言袭的衣袖，忙不迭道：“不是……我……”

他咬了咬牙，将真相和盘托出：“我到天华城时身上已经所剩无几……你知道的，我不能御剑，身上还有伤，这一路过来，若没有钱财支撑，怕是到不了风息山庄，见不到你。”

没料到是这个原因，言袭愣了愣，似乎也意识到这事戳到应流扬的痛处了，他垂下眼，收敛起眼底一闪而过的无措，默了许久，才道：“我没想到……”

“没事，毕竟你也不会像我一样落魄至此。”应流扬不甚在意道，只是笑起来的时候有些酸涩，他道：“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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