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许归期 第31章 Chapter30 取暖

在离开后的两天，他乘着去往B市的列车来到了B市。

B市的热还未消散，空气中的热息一次接着一次扑面而来。毕竟是全国排第二的城市，所以这里的气息在徐慎看来总是带着一种，轻松快活又高明的感觉。

世界盛大，他亦是渺小。

这点一点都不假，徐慎下了列车，站口人山人海。

—今天人怎么这么多人？

他看了眼日历才反应过来——今天是B市狂欢节。也难怪，见怪不怪的传统。这里还是依旧与记忆中的样子一样，没有军火的非法买卖，也没有硝烟的哧鼻，更没有人心的复杂博弈。

走出站场，阳光明媚，撒在了徐慎的身上，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小块白皙的皮肤。风一吹，发丝便飘舞。

车水马龙的街头是吆喝声，酒会的快活，瓜果的芳香——

想着想着，潜意识带他来到了齐大门口。那些屹立的伟人雕像，静静的立在校园内的两旁。光轻微铺在上方，给人物填了点活味。有个恍惚，徐慎觉得这些雕像都是活的。

他仰头看着高处的立牌，“齐华大学”四字在光下熠熠生辉。

徐慎盯着那四个字看了片刻，缓慢移开目光，手深入兜里掏出了手机。点开通讯录，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个备注为「☆」的人。

电话嘟声拉着长调，徐慎的心有力的怦怦跳动，指尖在手机边缘摩挲。狂欢节的缘故学校没人，在某种意义上狂欢节也算是半个国庆。是为了庆祝B市曾经陷入沦陷，再次翻身迅速发展成全国第二市的。

片刻，电话接通。

电话那边似乎在聚会，吵吵闹闹的，玻璃碰撞发出的“叮”声，透过听筒进入耳内。

对方吐出了第一句话。

“喂？”

徐慎眸子微动，舔了舔方才咬着的唇。上下唇微动，声音沙哑：

“傅爷爷…”

对方陷入了沉默，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在移动。一声“诶！不喝了吗？”也不知道那头拿手机的人说了什么，挽留的人便不再说挽留的话语。只是一句“啊…好吧，下次再来。”便没了声。

手机里的嘈杂开始渐行渐远，对方似乎离开了那里。

片刻，被称为“傅爷爷”的人慈祥的开口询问。

“怎么啦？”

那温柔如水的声音在徐慎耳旁充斥着，似乎不见面都能想到对方面上的表情。再那瞬间徐慎心里的那块不平便被展开，平静的眼神也变得有了情绪化。

他喉结滚动，欲言又止了好久。

电话那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乎怕别人发现，压低了声音。

“小慎？发生什么了？”

在平时徐慎不会随便给对方打电话。

电话那头55岁中年人的名为傅重淹，是齐大有名的教授。可却今天徐慎给自己打电话，并且开口第一句是“傅爷爷”，这让傅教授觉得不对劲。

徐慎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开口道：

“我解脱了。”

没有释怀，也没有怀念。

好像总是缺了点什么。

说不上来…

傅教授轻轻叹了口气，周围传来打火机的“啪嗒”声，可能在抽烟。

那温和的声音带了点哑意，太阳也逐渐偏西。

“小慎啊…路要自己走，道理也要自己发觉。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权，毕竟人生这东西不是让别人指点的。你能解脱，我这个老头子呢，真的…真的很开心。”

呼出了几个烟圈，再次开口。

“这样也好啊——你不用再活的那么累了。受伤了吗？”

这话像是催化剂，催动着徐慎的泪腺。眼尾发酸，喉结滚动。他抬手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指关节：

“没有。”

“慎啊，我年纪大了，就别想骗我了。”

随后便是更沉重的几句。

“是不是很疼？要紧吗？你等我，我马上来”

徐慎胡乱抹了把脸，感觉到了掌心的湿意。他眨动发潮的睫毛，低声说了句：

“不用，我自己解决就行”

“嗯，行吧。药品在CT-S的医务室，注意安全。我有点事先挂了”

徐慎盯着手机，从喉咙中闷闷发出嗯声后，电话便不再传来声音。

挂断了吗？

是吧。

太阳正好挂在地平线，校门口的人迟迟没有动作。晚风吹动发丝，不知何时兜帽松垮的挂在脖间。

突然一阵惨叫划破天际，紧接着是忽远忽近的鸣笛声。杂乱的，慌乱的都一同涌出。打破了徐慎的思绪—

他抬眼看去隐约看见大量人群惊慌失措的满地跑，但很快被身后的古怪的东西拉住，拽入狼藉中。

徐慎顿了顿，他的闻到了一股味道。那味道他怎么不会认错，身体本能的僵住。

是铁锈味。

徐慎想也没想，迈开步子翻墙进了齐大。

地面是铺层灰尘的，因为最近狂欢节正是风刮的最多的时候。

徐慎沿着楼道来到了CT-S的医务室当中，推开楠木门，便是灰尘的哧鼻。

他轻微皱了皱眉，挥手会散了灰味。

B市风多，且医务室靠近风刮过的方位，有灰很正常，但没想到味浓。

徐慎迈出步子，进入门内。轻车熟路的来到柜子前，根据记忆里傅教授给自己安顿下的药剂事，找到了标签上特殊标记五角星的透明药瓶。

他的动作顿了顿，盯着那个五角星垂下了眼皮。

在后来，外面吵闹声渐渐消去。重新恢复了安静，这次没有了杂音，只有呼呼吹过的晚风。

突然风吹进激起了一片尘埃，呛了徐慎一下。他干咳了几声，睁开双眼将药物放入储藏空间内后打算掩盖痕迹时，余光扫过了桌子上的那被风不知何时翻开的笔记本。

看来，清风不识字是真的。

他轻微叹口气，抬脚走向桌面。眸子掠过眼尾，打算合上笔记本，可却在那面看到了自己的名。

徐慎顿了顿，指尖发颤的拂过那行字。

「4069.8/21 小慎借用了医务室的生理盐水&阿片类镇痛药物的多量…」

上面的墨水是深的，似乎有意加深的。又似乎在强调，上方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却几千斤重——

那是他上次取药时的记录。C市的医疗不是很突出，好多医疗物品都是由B市A市进口的。但同时价格偏高，一个简单的生理盐水都要60元。

其他的更别说了。

有一次因为来B市逃生，却因为身体缘故，倒在了一处。

等再次醒来是消毒水的弥漫，雪白的天花板让他愣了几秒。徐慎醒来时身旁是没有人的，他警惕的看去周围，是陌生的。低头扫过伤口，早已被人处理好了。

突然楠木门被推开，徐慎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军用刀。

“醒来了？”

门口的人停在了玄关处，声音听起来温和慈祥，是个中年人。徐慎抬眼冰冷的看去，是一个头发被梳子整理的干净，身着白大褂的人。棕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嘴角带着笑意，眉眼中是自带的温和。

见徐慎不说话，对方轻轻笑了笑，将药物放到桌子上。对于徐慎的冷漠与疏离并没有恼怒，只是继续说道。

“小伙子，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我给你上了药，把绷带什么的都打理好了。”说完走上前，徐慎打算后挪，被对方按住肩膀。

“别乱动，你现在很虚弱，得养伤。你的东西我一个都没动，放心吧。”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了徐慎的枕边，亲切的继续着。

“我知道你对我可能有警惕，当然有警惕是正常的。等你伤好了，就可以离开。但…现在主要的是养伤，乖乖的待着好吗”

徐慎面无表情看着对方的小心翼翼，听出来了语气中的商讨和祈求的意味，鬼使神差的点头。

他没有因此说话，只是放下了伸向刀的手，静静靠着白墙。

对方看着自己，慈祥的笑了笑，帮他调高了床位。

“我孙子很喜欢吃糖，所以常常口袋里备着点，以防万一那小子找我乞讨时我没物资。”对方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他还在…就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吧。”话落，徐慎睁开闭着的眼睛看向那个面上不显孤独与伤感的中年人。唇微启，说出了两人见面为止第一句话。

“您孙子？”

“是啊…他小名叫程程，全名傅前程。很好听，对吧？可他15岁的时候跳楼自杀了。唉…也不知道他在天上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给他的人糖。那小子老喜欢吃糖了…”

傅前程，前程前程。不应该是前程似锦未来美好的吗，可为什么结局相反呢。

徐慎心中不禁涟漪。

中年人抹了抹眼睛，低头给他换药。不由得笑了笑：

“年纪大了，总是喜欢怀旧。抱歉啊，又啰嗦了那么多，忘了你们年轻人厌啰嗦了。”说完又揉了揉眉心。

盯着对方换药的手，徐慎哑着嗓子开口：

“徐慎，我的名字。”

话落，对方的动作顿了顿，笑着开口。

“傅重淹，叫我老傅就好了。”

“傅爷爷。”

“诶——”

这是他们的初遇，也是感情的起始线。两个同时孤独的人贴在一起，可能会度过漫长的冬天，互相取暖。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向来如此。

可这中年人好像比自己还要不好，孤苦伶仃，微微佝偻的脊背让他常常走神。这老人家的身上压的太多，却比自己还要乐观。

从后两人便无声的成了对方生命中的那个支撑自己的栏杆。

徐慎缓过神揉了揉眼睛，便合上本子放在了抽屉里。

那个慈祥的中年人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自己的所需品，这本子他没记错应该是记账和清单的。大概是经常翻看，怕自己哪天忘记所以写上去的吧。

他想着，眼前有些模糊。

徐慎没有理会，只是俯身在走过，碰过的地方轻轻吹了吹，将灰尘复位后拿着药物以及简单的伤口处理物品带了出去。

走出校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成了狼藉。空气里充满了血腥，那个味冲击鼻腔，但很快被风吹散了。

尸骨残骸，血肉模糊布满街头。

混乱不堪。

徐慎眨了眨眼，抚过眼角。

—他…还好吗？

会不会也成了残骸的一部分？被埋在尸骨之下？永远沉眠？又或是逃了出去安全的？

…

走前他回望了眼那四个灿烂的字，苦涩的弯了弯嘴唇，挥手做无声的告别。随后转身踏上回家的路——

太阳向西落，逐渐消散在地平线。那个身影也走的越来越远，影子拉长。孤独的变成了一个黑点，再消失于天际。

写点感情线，最近放假，写了。

前文说过傅教授了，这里起个过渡。以便于后期发展，同时也是为了不让人物显得清淡无味[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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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hapter30 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