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许归期 第18章 Chapter17 冰山融化的一角

她的声音很轻，在风中忽远忽近以至于稍微强盛点就会被掩埋。不知道为何一句“谢谢”让叶言之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沉默了好一会，池枳低着头手指紧攥着黑色风衣的衣领，小心的像是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突然耳旁传来被风掩盖了半分的笑声，那声笑不是敞开心扉也不是讽刺犀利。而是从鼻腔中轻轻哼出的音节，带着几分慵懒。池枳抬头看去正好撞见了前者转身时的潇洒，雪花飘落到那宽大的肩膀之上，灰色毛衣挂了点彩。她这才发现，叶言之的瞳孔是猩红的，平时看起来一副凶巴巴的又或者说是一种不明显的不屑，但此时此刻除了不易察觉的温柔外池枳再没有发现任何情愫。

“你们小朋友都这样感谢人的吗？”

这话像是一滴水孕育了潜滋暗长的嫩草，调侃不由分说的闯入耳中。池枳裹了裹衣服，可能是看着那身在风中给自己挡雪的身躯，又不知因为什么她鬼使神差的回道：

“就算是小朋友，也会知道感谢。至于感谢的方式…”

“什么？”

池枳抬眼盯着叶言之片刻又低下头，向前走了几步与他并肩。伸手摘下围巾塞进他的怀中，趁着叶言之愣神开口：

“不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任何反驳。”说罢，便不再回头的向前走。

雪花落在白色的发丝上显得更加柔和，低于零下39°的气温在世界上是严寒的，但却在两人心中是暖的。

叶言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无奈摇摇头。

葵莉斯搓手哈气，可奈何白气再浓也抵挡不住热气的消散。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看着与自己同样的程郁桉。但对方好像比自己…更惨点。

她的眼尾已经红了好多，脸上泛起紫红雪花落在面上，可融化的速度缓慢无比，从动作上看比起初迟钝。可程郁桉像是感受不到一样，一直走在前面探路。葵莉斯没记错A市的方位是偏南方的，大概是个南方人。可南方人并不受冻…葵莉斯是北方人耐冻的能力也比程郁桉要好许多，她缓慢的咽了口唾沫朝前方喊去。

“程郁桉——！”

后者揉了揉眉心，转过头。

“要不，换一下吧！我是北方的，比你耐冻。我去前面你来后面！”

程郁桉没说话只是轻合上眼睛不一会又睁开眼，朝后面喊去：

“我喜欢走前面。还有，你走的太慢了”

葵莉斯听后皱眉，加快了脚步：“那现在呢？我走的快了——”

“我说了，我喜欢走前面。”程郁桉打断了她，话落不再理会葵莉斯，只是默默的向前走。

……

“那是…人吗？”

葵莉斯因末世初期经历了非人般的狗屎运，对于像人的东西十分应激。程郁桉吸着鼻子，听见她这么说顺着方向看去——果真有个东西躺在雪堆里。雪压在上方，毫不留情的掩埋身体。

程郁桉蹙眉加快步子跑过去弯身子看去，乍眼一看确实是个人类面孔。那双眼睛紧闭着，雪花在睫毛上堆积成小山面色苍白的和埋在他身上的雪一个色调。她伸出冻僵的手拂过那张面容上的雪花，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是个很清秀的年轻人。

眉眼间是一股狠劲，眼尾上挑发丝在雪水的加持下粘在脸颊两侧，高挺的鼻梁。可能是因为消瘦下颚线紧绷，哪怕是昏睡都是皱着眉头的。

葵莉斯也连忙跑过来，俯身食指探到埋入雪堆里的人的鼻子下。

有呼吸。

紧皱的眉头终于得到解放，她声音中含藏着无法阻挡的兴奋，这么多次的波涛汹涌她终于得到了一片平息。

“他…他还活着！”

程郁桉的手直接插入雪堆中一下下拨过积压在眼前身体上的雪，冰冷刺骨而来。痛觉敏感的她不由得颤抖，就算这样这人也只是咬住下唇一点点挖雪。葵莉斯也不闲着，连忙过来帮忙。两人的共同努力下人终于从中挖出，这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破。干涸的血在衣服上挂着彩，皮肤很冰就像是从冷冻里拿出来的一样，但身体不算很僵硬，还有点软度。

“身体不算太硬，脉搏轻微跳动，还有点生命特征。”

程郁桉的睫毛颤的厉害，手也不停的在抖。可说出的话却平静的像是生命最后一刻的心电图，没有一点慌乱的颤抖和无措。葵莉斯毫不犹豫的脱下外套给昏迷不醒的人裹上，只有一件黑色运动外穿背心暴露在外，面对寒冷的风雪。

程郁桉紧皱眉，抓住她的手腕：

“你穿的太少了！这样下去不久你就会冻死的！”

葵莉斯感受到了程郁桉抓着自己的手在抖，她将另一手覆在那只颤抖的手上。声音哑的厉害，喉咙里的腥甜在口腔弥漫。

“能怎么办？你的手已经很冰了，跟他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还要撑着？我没猜错你眼睛已经开始视力下降了吧？”

程郁桉垂眼看着昏迷的人，不语。

确实如此，从葵莉斯跟自己提出要换位置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视力开始下降了。看东西都要看好久才能对准焦，如果自己的视力可以缓解葵莉斯的一份痛苦，那么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程郁桉并不喜欢做牺牲品，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成功的“牺牲品”，早就腻了。人都是个利益化动物，如果自己的牺牲可以带来最大限度的利益，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葵莉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还要继续装吗？”

不说话。

“无论你怎么想，我还是遵循我的意见。我来就好，我知道自己没你聪明，但是不是什么都需要你操心。”葵莉斯轻闭上双眼吐出一口热气，热气化为白气后随风散去。

“你就负责跟这哥们好好休息，前面的路我来探。”

一直成默不语的人终于开口，冷清中杂了点沙哑。

“你说的对，但有一点你错了。”

程郁桉抬起眼，看着模糊的面容眼神却格外的认真。面色泛着白，疼痛在她的神经末梢上作乱，像密密麻麻的钻头扎在灵魂深处。冷汗都凝结成了冰珠，腿上的知觉已经散去，只有腹部的一腔热气抵挡着严寒。

“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任何人。我没有逞强，帮你也只是看你太蠢了。我怕你一个不小心冻死在外面还没人收尸，我不是冷血的人。既然有一面之缘就顺手帮了，没有任何理由和目的，单纯的顺手。”

葵莉斯盯着那双深沉的眼睛，她略些偏过头短促的笑了笑。手臂发力把昏迷的人捞起来，让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同时向直身有些困难的程郁桉伸出手，开口。

“你这人说话还挺难听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就认为我自作多情吧。”

程郁桉看着那伸过来的手，无意识扩散的瞳孔颤了颤，片刻抓住后借力起身。

葵莉斯肩上承担着重力向前一步步迈进，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再让程郁桉上前了。就算是程郁桉喜欢走前面也不准，她不甘心让这种其实温柔到骨子里只是用冰冷包裹住的人是这样的结局。

她不甘心。

虽然老天向来不公，她们也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只是一起走了一段路。毕竟葵莉斯是葵莉斯，顺着命运的事她从来不做。可能是因为这个性子，才伸出的手。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这场雪下的急促又强盛，但殊不知有些东西已经在严寒下开始融化了——

冰山融化的开始，也是后面生死以赴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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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17 冰山融化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