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风冰冷冷的,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郭清悟缩着脖子往假山挪,心里把郭明那损货骂了八百遍——约人见面选这么个阴森地儿,咋不直接约去坟头蹦迪呢?
假山这边黑黢黢的,只有几盏宫灯在远处晃悠,把树影投在石头上,活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
郭清悟攥紧了藏在袖袋里的发簪,这玩意儿虽说扎不死人,但戳眼睛应该挺管用,算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
"有人吗?"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飘出去,回来时带了点回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没人应。
郭清悟心里打鼓。该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还是说,这是"请君入瓮"的标准流程,就等她往里钻呢?她往假山后绕了绕,脚下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
是块玉佩,上面刻着个"林"字。
郭清悟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这是林姑娘的东西!她捡起来对着月光看,玉佩边缘还有点磕碰的痕迹,像是被人用力摔过。
"林姑娘?你在吗?"她提高了声音,往假山深处走了两步。石头缝里黑漆漆的,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突然,一阵极轻的"滴答"声传来,断断续续的,像是水滴落在石头上。郭清悟屏住呼吸听了听,声音是从假山最里面的石洞里传出来的。
她壮着胆子走过去,刚走到洞口,一股腥甜的味儿就飘了过来,不是胭脂的香,是……血腥味。
郭清悟的手开始抖。她捏紧手中的银簪,往石洞里探了探,没碰到什么东西。借着远处的宫灯光亮往里看——
洞角蜷缩着个人,穿着青色襦裙,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林姑娘!
"林姑娘!"郭清悟心里一紧,赶紧蹲下去想扶她,手刚碰到林姑娘的胳膊,就吓得缩回手——冰凉冰凉的,跟块石头似的。
林姑娘的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盯着洞顶,脸上还带着点胭脂,只是那胭脂红得发暗,混着点黑褐色的东西,看着触目惊心。
她的嘴角有白色的泡沫,郭清悟凑近闻了闻,一股苦杏仁味直冲脑门。
是中毒!
郭清悟吓得差点叫出声,赶紧捂住嘴。她在历史系实验室见过□□中毒的案例图,症状跟这个一模一样。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才没吐出来,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就是林姑娘消失的真相?她不是被送走了,是被人害死了,还藏在了这假山洞里?
郭清悟的腿有点软,扶着石壁才站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林姑娘散落在地的裙摆。裙角沾着些灰黑色粉末,看着像胭脂碎屑,旁边还躺着个摔裂的螺钿盒子——正是前几日林姑娘送她胭脂时,同款的"李记"包装盒。
她刚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踏踏"的,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谁?"她猛地回头,手里的银簪对着声音来处。
月光下,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小太监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个灯笼,脸色白得像纸。看到郭清悟,他吓得"妈呀"一声,灯笼差点掉地上。
"你、你怎么在这儿?"小太监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李都知让我来看看,说……说郭姑娘应该到了。"
郭清悟心里冷笑。来了,正主的人总算露面了。她稳了稳神,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我、我等了半天没人,刚想走就看到这石洞……里面好像有个人!"
小太监顺着她指的方向往洞里看了一眼,脸"唰"地白了,腿一软差点跪下:"不、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啥也没看见!"他说着就要往外跑,"我得告诉李都知去!"
"站住!"郭清悟喝住他,往前走了两步,"你慌什么?难道你认识洞里的人?"
小太监的身子僵了一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认识!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眼神躲闪,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像是怕被什么东西沾上。
郭清悟盯着他的鞋。那鞋边沾着点暗红色的泥,看着像是……血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还有人喊着"巡逻了"。小太监脸色一变,也顾不上郭清悟了,转身就跑,灯笼摇摇晃晃的,没几步就消失在拐角。
郭清悟皱起眉。这小太监不对劲,他肯定知道什么。但现在不是追他的时候,巡逻的人快来了,她要是被撞见在死人旁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最后看了一眼洞里的林姑娘,心里默念了句"安息",转身就往回跑。刚跑出没几步,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低头一看——
是块碎布,挂在石头缝里,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料子看着像是太监常穿的那种灰布褂子。
李都知的人?
郭清悟一把扯下碎布塞进袖袋,刚想走,就听见巡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用灯笼往假山这边照。
"那边好像有影子!"
"过去看看!"
郭清悟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被当成贼抓了,明天就得去浣衣局报道。她眼疾手快,钻到旁边一丛茂密的灌木丛里,把自己埋在枝叶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巡逻的侍卫举着灯笼走过来,光线扫过假山洞口,其中一个"咦"了一声:"那洞里好像有东西。"
"什么东西?"另一个凑过去看了看,突然惊叫起来,"妈呀!是个人!"
乱糟糟的脚步声和惊呼声响起,郭清悟缩在灌木丛里,后背全是冷汗。她刚才要是慢一步,现在就成了"犯罪现场第一嫌疑人"。
趁着侍卫们忙着叫人、报上官,郭清悟猫着腰,跟个小偷似的溜出了灌木丛,一路低着头往自己住处跑。路过拐角时,差点撞上个人,吓得她差点喊出声。
"姑娘?"是孟夏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可回来了!我以为您被……"
"别说话,先回去。"郭清悟拉着她就往屋里跑,关上门才松了口气,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孟夏赶紧倒了杯热茶给她,看着她发抖的手,眼泪掉了下来:"姑娘,您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您的脸白得像纸……"
郭清悟喝了口热茶,暖了暖冻僵的身子,才把刚才的事捡能说的说了说——当然,隐去了自己发现尸体的部分,只说看到了林姑娘的玉佩,还撞见了个奇怪的小太监。
"林姑娘她……"孟夏的声音发颤。
"没了。"郭清悟低声说,"被人害死的,藏在假山洞里。这是她的玉佩,还有......"她指着那块绣着"李"字的碎布,"这是从李都知的人身上刮下来的。"
孟夏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茶盏差点脱手:"是李都知干的吗?他为什么要杀林姑娘?"
"不知道,但肯定和那盒胭脂脱不了关系。"郭清悟想起林姑娘送的那盒胭脂,还有她脸上诡异的妆容,"对了,让你藏的胭脂,拿出来看看,有没什么不一样的。"
孟夏从妆奁底层翻出个东西——正是前几日孟夏没来得及烧毁的胭脂盒。她打开盒盖,那股甜腻的香气混着洞底的腥气在鼻尖萦绕,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烧了看看’,郭清悟说。
孟夏把胭脂放到火盆里,烧的时候火光特别亮,还冒黑烟,闻着跟烧塑料似的。"
郭清悟皱起眉。正常的胭脂烧起来不该这样,看来那胭脂里确实加了料,搞不好就是毒药。
"还有这个。"她从袖袋里掏出那块绣着"李"字的碎布,"你看看,这是不是宫里太监的料子?"
孟夏看了看,点头道:"是!这种灰布是内务府统一发的,只有太监才穿。这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自己补过的。"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李都知的人杀了林姑娘,还想把自己引过去,嫁祸或者干脆一起灭口?
郭清悟捏着那块碎布,心里又气又怕。气的是这些人草菅人命,怕的是自己一个现代来的"历史爱好者",真能斗得过这些在宫里摸爬滚打的老狐狸?
"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孟夏怯生生地问,"要不要告诉管事嬷嬷?"
"告诉她们?"郭清悟冷笑,"现在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贸然报上去,说不定咱们明天就成了'畏罪自杀'的典范。"她想起那个小太监和巡逻的侍卫,"而且,你敢保证管事嬷嬷不是他们一伙的?"
孟夏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抓着她的袖子不放:"那、那咱们就这么看着?"
"当然不。"郭清悟的眼神沉了下来,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响,"他们想让我当第二个林姑娘,我偏要活着,还要把这摊浑水搅个混。"她在现代看了那么多刑侦剧,别的没学会,找线索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把那块碎布和林姑娘的玉佩放在桌上,又拿出从袖袋里摸出来的另一样东西——是她刚才在石洞门口捡到的一个小胭脂盒,跟林姑娘送她的那个款式一样,只是里面的胭脂已经空了,只剩下点残留的粉末。
"孟夏,你去把咱们屋里所有的胭脂都找来,包括你自己用的。"郭清悟盯着那个空盒子,"我倒要看看,这些胭脂到底有什么猫腻。"
孟夏虽然害怕,但还是听话地去翻箱倒柜,把大大小小的胭脂盒都找了出来,堆在桌上像座小山。
郭清悟拿起那个空盒子,又拿起孟夏刚从林姑娘住处偷偷拿回来的另一盒(她怕被人发现,特意让孟夏去取了个同款),打开来对比。两个盒子一模一样,连上面的描金花纹都分毫不差。
"这胭脂是宫里统一发的?"她问。
"不是,是外面铺子送来的,说是'贡品同款'。"孟夏指着盒子底部的印章,"你看,都印着'李记'的章,听说老板是李都知的远房亲戚。"
李记?
郭清悟的眼睛亮了。这不就对上了?李都知的人做的胭脂,送给秀女们用,林姑娘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所以被灭口了?
她拿起一根银簪,蘸了点林姑娘那盒残留的胭脂粉末,又在火上烤了烤。银簪的颜色慢慢变黑了。
"果然有毒。"郭清悟把银簪扔在桌上,"这是最老套的下毒方式,用砒霜混在胭脂里,少量用能让人慢慢中毒,量大了直接毙命。"她在历史纪录片里看过,古代人常用这招害人。
孟夏吓得脸都白了:"那、那用了这胭脂的人……"
"要么慢慢生病,要么'意外'暴毙。"郭清悟拿起那个空盒子,"林姑娘肯定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他们灭口的。"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前几日说'落水'的那个秀女,是不是也用这个牌子的胭脂?"
孟夏想了想,点头道:"是!我记得她最喜欢'李记'的胭脂,说颜色正,还显白。"
这下全串起来了。落水、暴毙、失踪……根本不是意外,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郭清悟看着桌上那些胭脂盒,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这深宫里,原来处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就没动了。
郭清悟和孟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
谁?
是李都知的人?还是巡逻的侍卫发现了什么,找上门来了?
郭清悟慢慢站起身,抓起桌上的银簪,指了指里屋的方向,让孟夏躲进去。孟夏吓得腿都软了,刚走到里屋门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极低的声音,像是故意压着嗓子:
"郭姑娘,小心李都知,他要对所有用'李记'胭脂的人下手了……"
声音很陌生,说完就没了动静,只听见脚步声匆匆离开的声音。
郭清悟愣在原地,手里的银簪差点掉地上。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提醒她?
她冲到门口打开门,外面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没人来过一样。
但郭清悟知道,刚才的声音不是幻觉。
她低头一看,门槛上放着个小小的纸团,像是被人塞进来的。
打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字,写得龙飞凤舞:
"明日复选,穿红色。"
郭清悟捏着纸团,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个神秘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李都知的计划?让她穿红色,又是为什么?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桌上那盒空胭脂盒上,反射出一点诡异的光。
郭清悟突然觉得,这深宫大戏,比她看过的所有宫斗剧都要复杂。而她,已经被卷进了最危险的漩涡中心。
明天的复选,怕是不只是选妃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