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霜愈春 第5章 第五个季节

程知意挽着贝思思来到集思楼。

“我们去看看江亦白他们贴到哪了。”

“会不会有点尴尬？”

“不会的，他人很好的。”

他们刚走到门口，江亦白闻声抬头，正好对上贝思思的目光。

他刚抬手打招呼，她却迅速移开了视线。

“你们贴完啦？”

“没有呢，摸一会鱼。”程知意笑嘻嘻的说。

－－当然要给许霜序留个独处空间，也顺便摸个鱼啦。

“许霜序呢？”他随口一问。

“她啊，有点事。”程知意含糊带过。

贝思思心想，像江亦白这样阳光又受欢迎的男生，应该会喜欢许霜序那样成绩好、性格也好的女孩吧，毕竟自己，从初一暗恋至今，一句话都不敢说，他甚至可能从来不知道，他们曾是一个初中的。

……

回到教室时，第二节晚自习刚结束。

许霜序一进门就愣住了－－向来趴桌睡觉的陆瑾禾居然在奋笔疾书。

“陆总今天吃错药了，要发愤图强了啊？”她忍不住调侃。

陆瑾禾闻声抬头，立刻戏精附体般冲到蒋裕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假哭。

“你们可算回来了！知道我一个人有多惨吗？被明蕴盯着写题，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蒋裕装作嫌弃抽开手。

“这么用功，准备考第几？”

“那必须是明诚理科前一百强啊！”

程知意凑过来一脸严肃的拿起他的练习册：“让我看看你写的题。”

她装模作样地皱眉、叹气、发出“啧啧”声。

陆瑾禾顿时紧张：“写得…很差吗？”

“啧…你这字…””她突然坏笑，“要是早这么认真，早进前一百了。”

“真的？”程知意老气横秋地拍拍他肩膀。

“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许霜序拿过练习册，边看边竖起大拇指。

陆瑾禾嘴角疯狂上扬。

“陆总这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那必须的！”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上课铃声响起。

许霜序刚翻开物理课本，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往桌上一趴。

“我先睡了，放学叫我。”

“知道啦，睡吧。”

陆瑾禾本想和蒋裕聊天，一转头却发现对方正盯着物理大题沉思，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几道痕迹。

“我去，你这么卷？”

陆瑾禾震惊，随即手忙脚乱地翻开自己的物理练习册。

“学神，教我！”

21:35，周明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门。

目光扫过教室－－大多数人趴在桌上，只剩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她往里走了几步，发现至少二十个人在睡觉，无奈的轻咳了一声。

几个醒着的学生转过头，还有几个迷迷糊糊地抬头，眼神茫然。

剩下的人纹丝不动，仿佛集体进入了冬眠模式。

“班长，”周明蕴叹了口气，“把睡觉的名单记下来。”

班长站起身，环视一圈。

原本的“昏迷人群”此刻纷纷直起腰板，装模作样地翻书，眼神却偷偷往后面瞟，观察周明蕴的表情。

她皱着眉头，语气无奈：“都这么有把握？明天别让我失望。”

说完，她转身离开。

教室门刚关上，一群人又齐刷刷地趴了回去。

临考前的最后一晚，总是最好睡的。

……

周四的考试持续到周五下午。

英语收卷铃刚响完，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二十三题选啥？”

“A”

“完了完了！”

周明蕴敲了敲讲台：“安静！”

等喧闹声平息，她继续说：“排名下周二公布……（此处省略一万字）好了，放学吧。”

“哗——”前后门瞬间挤满了人。

许霜序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程知意匆匆道别：“我先走啦。”

“嗯好！”

收拾完东西，许霜序发现蒋裕还在座位上，便走过去：“你还不走吗？”

“刚收好。”

“一起走？”

“好啊。”

两人并肩走在楼梯间，周围是匆匆往来的学生。

蒋裕突然开口：“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过你刚转来，其实可以不考的。”

“为了换座位。”

“你不说我都忘了，考完就调座位了。”

“嗯。”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霜序正纠结着话题，嘴巴却比脑子快了一步。

“你为什么要转学过来啊？”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程知意明明说过原因的。

“打架。”蒋裕回答得干脆利落。

“啊？”许霜序猛地停住脚步。

蒋裕直视她的眼睛：“你想听原因吗？”

“如果你想说的话。”

他突然停下：“你相信我吗？”

“当然啦。”

蒋裕继续往前走，声音很轻。

“他们虐猫，是学校里的野猫。”

许霜序倒吸一口冷气－－风评一向很好的一中竟然也有这种人。

“那你…”

“我没事。”

蒋裕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

“但他们三个人的家长闹到校长那里，他们反咬是我挑事。没人信我，学校要我道歉赔钱，我不肯，最后只能转学。”

“没查监控吗？”

“旧教学楼的监控早拆了，”蒋裕苦笑，“学校只想息事宁人。”

37路公交车缓缓进站。

许霜序轻声说：“没事，现在你在明诚，大家都很好。”

“嗯。”

上车后，她刻意转移话题：“你很喜欢猫？”

“你说繁繁？喜欢。”

“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啊？”

“随便取的吧。”他看向窗外。

“你不是说你的小名也叫繁繁？”

“是啊。”许霜序笑起来。

“我爸原本想给我取名许繁，后来听我妈的取作霜序，繁繁就成了小名。”

“都很好听。”

“云栖苑站到了－－”

下车前，许霜序回头：“拜拜，有机会想和繁繁见一面”

“好。”

窗外的树影在蒋裕眼中渐渐模糊，记忆却愈发清晰－－

那是个寻常的晚自习后，他照例揣着猫粮去旧教学楼，夜色里突然传来嬉笑声，夹杂着微弱的呜咽。

循声走近，三个叼着烟的男生正围着一团灰影踹打，小猫的哀叫被他们的笑声淹没，其中一人甚至将烟头逼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书包里的课本先于理智飞了出去。

后来的记忆都是碎片化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围了好几个同学，他唯独能感知到拳头砸在骨肉上的闷响，嘴角的血腥味，围观同学的议论声。

当段向远接到电话赶到时，他满身是血地靠在墙边，等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为什么打同学？”

他解释了。

没人信。

老师不信，同学不信，连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也不信。

段向远签停课通知时没有丝毫犹豫。

就像十二年前签字结婚时一样干脆，他没有介意蒋璐二婚并且带着他，但他也从来没有真正的把他当儿子。

而蒋璐在看到他们回家时，第一时间也是安慰段向远说别气坏身子。

但幸运的是，两个月前－－那个大雨天，他在街上又遇到了那只猫，并在路对面仅通过模糊的侧面便一眼认出了她。

那一刻，潮湿的雨幕、怀抱里的猫和她模糊的侧影，共同构成他生命中第五个季节－－只为他存在。

这次他不会轻易放手。

后来，他正式领养了它。取名为“繁繁”。

的确是有私心。

因为繁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