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长，无冕之王 第7章 大蓝闪蝶(四)

“艹。”

寇寒低骂了一句，瞬间的精神冲击过去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这些人面虫一看就是郁辞的手笔，也只有他那个很有意思的武器能够做到。寇寒稳了稳心神，绕开那三棵缠着人面虫的树，果然很快就在十多米外的一棵树下，看见了靠坐在那的郁辞。

郁辞见到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懒懒笑问道：“寇神也来了？”

寇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些被缠在树上的人面虫，是你干的？”

“唔，”郁辞歪了歪脑袋，“也有可能是它们自己把自己穿好挂上去的？”

寇寒没有在意他的阴阳怪气，上前几步，弯下腰，兜帽的边缘几乎要碰到郁辞的头顶：“我后面也跟着几只烦人的虫子，不如你顺手帮我一起处理了，怎么样？”

他一笑起来，那双紫色眼睛里的邪气顿时外溢出来，明明是很有压迫感的眼神，郁辞却依旧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问：“我要是帮了你，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吗？”

寇寒眼中笑意更深了些：“你想要什么？”

“你也知道的，寇神，我就是个新人，数值不高，也没太多游戏意识。”

郁辞悠悠叹了口气，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要的也不多，不如我给寇神卖个人情，寇神告诉我一些游戏里的基本常识，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进行一些合作。”

“合作？”寇寒意味深长地笑问，“之前拒绝跟我组队的人不是你吗？怎么现在，又想向我寻求合作了？”

“合作和组队不同，而且我之前对寇神的实力和游戏的险恶，缺少一个正确的认知。

“……但现在，我意识到了，如果必要的时候能和寇神这样的强者合作，至少会让我活下去的几率，大大提高。”

郁辞的语气乍一听上去，居然还挺真诚。寇寒露出了一颗尖尖的虎牙，拖着调子:“哦，这样啊。

“可你怎么确定，我会真的诚心跟你合作呢？”

“我是不确定。”郁辞对上他的目光，唇角微勾，“不过所谓合作么，无非也就是互相利用，而我刚好比较有信心，成为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别的暂且不论，至少我有把握让你的游戏体验，变得更有趣一些。”

听完他的话，寇寒先是一顿，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好啊！”他看着郁辞，瞳孔微微缩紧，“就冲你这句话，我们交易达成~”

远处人面虫爬行的“沙沙”声不断靠近，郁辞撑着树干站了起来：“我的体力不够了，想要把那些烦人的虫子穿起来，还需要寇神的配合。”

寇寒斜倚着树干，笑问：“怎么配合？说来听听。”

“我需要寇神把那些虫子分割成你刚才看到的大小，然后引导它们的行动。我则负责远程操控万形丝，把那些虫子穿成一串。

“有问题吗？”

“没问题，听起来就非常有趣。”寇寒将双刀从背后抽出，“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郁辞轻笑道，“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人面虫的爬行声已经近在耳边，郁辞话音刚落，第一只人面虫就从雾后伸出了脑袋。

寇寒手提双刀，掠身上前，无比轻松地将它劈成了两半。

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他的刀比人面虫分化的速度更快，刀光交错相连，毫不停顿。眨眼工夫，最前方的两只人面虫就完成了三次分割。

黄绿色的粘液溅了满地，郁辞站在远处，操纵万形丝，将这些新的人面虫穿了起来。

他的体力值已经见红，行动受限，再加上万形丝的另一端还缠在树上，分割和引导的行动都要靠寇寒完成。

这本是一场完美的配合，然而很快，郁辞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寇寒之前被这些虫子恶心坏了，此刻一进入战斗状态，就迅速亢奋了起来。他手下的刀越来越快，被砍成两半的人面虫越来越多，然而他却像是杀上头了一样，全然忘记了把人面虫引到郁辞这边。

人面虫被分割得越小，行动速度就越快，用万形丝将它们穿起来的难度也就越大。郁辞眼睁睁看着寇寒追着一只人面虫砍了十多刀，额角青筋狂跳：“寇寒回来！已经够了！”

寇寒正砍到兴头上，根本听不进去半个字。

五六十只被分割的人面虫在林间四处爬行，甚至还有十来只不知死活的，直接奔着郁辞来了。

郁辞忍无可忍，操纵万形丝追上了寇寒。寇寒正追着人面虫砍得上头，他速度很快，郁辞三番五次无从下手，最后才终于缠住了他的右手，往回一拉——

寇寒猝不及防，原本挥刀的动作猛地一滞，怒骂一声回过头，正要攻击，就对上了远处郁辞的目光。

“寇神。”

郁辞抹去脸颊的粘液，眼尾下弯，语气温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十分钟后。

寇寒的亢奋状态得到了制裁，不断延长的万形丝终再次穿了满满一串人面虫，被郁辞缠在了隔壁的另外两棵树上。

郁辞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对寇寒伸出手：“因为你的失控，我受到了人面虫的攻击，一共损失了90点血量。我现在需要你赔偿我的血量和精神损失费，寇神。”

刚才大开大合的动作间，寇寒的兜帽掉落下来，终于露出了他完整的模样。

没了兜帽的遮掩，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个性洒脱的大学生，一头微乱的黑发张扬不羁，因为之前的剧烈运动，额头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他一甩刀刃上沾着的粘液，将双刀插回背后，愉悦地笑道：“啊，真是不好意思，一时玩忘形了。”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给郁辞转了500积分。

积分是这个游戏里的流通货币，可以用来购买各种各样的物品，包括一些道具和很重要的信息，总而言之，是个好东西。

500积分换90滴血，无论如何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郁辞收到积分，抬手擦去下颌处的汗，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间雾气涌动，除了二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低笑声，四下一片静谧。

寇寒回过头，正想再跟他说点什么，突然看到一只小黑蚕从郁辞的领口处，探出了脑袋。

对上小黑蚕视线的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瞬间从寇寒的头顶贯穿到脚底，他莫名一怔，回过神时，先前那股压迫感却又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郁辞注意到他异常的神情，挑眉问：“怎么了？”

寇寒凑近两步，一错不错地观察着他领口处的小黑蚕：“……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它啊，”郁辞再次将小黑蚕挑到了指尖上，片刻后，笑了一下，“是我的宠物，怎么？”

“宠物？”寇寒伸出手，想戳它一下，却被小黑蚕扭着身子躲开了，“你养的宠物还挺特别。”

小家伙似乎不太喜欢寇寒，顺着郁辞的手，再次爬回了他的衣服里。

郁辞放下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抬眼问道：“寇神的忙我已经帮了，寇神刚才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寇寒双手插回兜里，没骨头似的往树上一靠，“你想问什么，问吧。”

郁辞首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如果玩家在游戏世界中死亡，那么在现实世界里，会发生什么？”

寇寒深紫色的眼睛一弯：“好问题。不过这要看你是怎么死的了。”

“什么意思？”

寇寒解释道：“如果你是被玩家杀死的，那么多半只是会被强制退出游戏而已，对现实世界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作为对击杀者的奖励，如果击杀者愿意的话，他可以去到被击杀者所在的现实世界坐标，在现实世界中，完成对被击杀者的补刀。”

“那如果是被游戏里的怪物杀死的呢？”

“如果是被怪物杀死的，那么恭喜你，你在现实世界里的所有痕迹，都会被彻底抹消，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除了曾经和你一起玩过游戏的玩家，没有人会记得你。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种真实死亡的游戏机制的确大大增加了游戏的刺激性，郁辞思考片刻，又问：“为什么会存在这两种差别？”

“谁知道呢？”寇寒耸了耸肩，再次恶劣地笑了起来，“我以前倒是听过一个说法，据说这个游戏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怪物饲养池，而我们每个玩家，都是提供给怪物的饲料。毕竟看猎物垂死挣扎，大概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郁辞没有反驳他的话。这个游戏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他现在对游戏的死亡机制有了基本的了解，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对另外一个问题也很好奇：“对了，说起来，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是新人的？”

“这个啊，”寇寒突然恶趣味道，“你猜。”

郁辞直接换了个问法：“其他玩家的个人面板，要怎么才能查看？”

——他进游戏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写着“新人”两个字，其他玩家却能第一时间看出他是个新人，多半是查看了他的面板。

寇寒对他的反应速度很满意，啧了一声后，笑着说：“不愧是把数值都点在攻击上的新人啊。喏，目光在玩家头顶停留三秒，就可以查看玩家面板了。不过玩家面板可以隐藏，我见过的大多数玩家都喜欢隐藏，遮遮掩掩，没什么意思。”

郁辞按照他的话，在他身上实验了一下，三秒后，寇寒的玩家面板果然跳了出来。

【玩家姓名：寇寒】

【生命值：9800】

【攻击值：720】

【防御值：130】

【敏捷度：210】

【体力值：360】

【SAN值：87】

【幸运值：44】

这么一看，数值的差异真不是一般的大。

寇寒扬了扬眉梢：“怎么样，帅吗？”

“嗯，”郁辞敷衍地鼓了鼓掌，“真帅。”

随后不等寇寒反应，就又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游戏给出了击杀的奖励积分，那么以寇神的经验来看，击杀这些人面虫的关键，在什么地方？”

通常情况下，人在被一连串地询问某些简单问题后，会对接下来的其他问题也条件反射地进行回答。

然而寇寒却并没有上他的套，顿了顿后，似笑非笑地反问他:“你觉得呢？”

郁辞原本也只是试探一下，没指望真的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并不介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你还记得林子里那些茧吗？”

寇寒点了点头:“嗯哼。”

“刚才追杀我们的那些虫子，看起来都是毛毛虫，而毛毛虫生长中的一个形态，就是‘茧’里的蛹。”

郁辞眼里闪烁着一点期待和狡黠，对寇寒做出了邀请:“要一起去看看那些茧吗，寇神？”

寇寒在游戏里的行事准则，一向是“看到奇怪的东西，先砍两刀再说”，从白天刚进副本的时候，他就想把那个茧砍开，当然不会拒绝郁辞的邀请。

而郁辞也乐得有一个高面板玩家，帮他这个体力值飘红、几乎一碰就死的脆皮承担未知的风险。

他们一前一后朝着树林更深处走去，很快就走到了白天路过的一棵树旁。树上巨大的茧子在黑夜里看上去越发瘆人，寇寒举起双刀，正要往下砍，突然听到郁辞开口:“等一下。”

寇寒白天这一刀就砍了个空，关键时刻又被郁辞拦了这一下，磨着虎牙看向郁辞，笑眯眯道:“你最好是有重要原因才拦的我，否则的话，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以他的性格，这句话绝不只是说着玩玩。郁辞的神情却十分冷静，看着面前的茧，轻声说:“你没看出来吗？这个茧已经空了。”

闻言，寇寒不由一愣，再次向面前的茧看去。

头顶的树梢遮蔽了月光，只漏下一片斑驳的痕迹。林间白雾浓郁，凑近细看后他才发现，这个茧的顶部被破开了一个洞，的确已经空了。

但是是什么时候呢？

明明他们下午路过这片林子时，茧里还有一个人形的东西。

郁辞看着茧上开出的那个洞，短暂的沉默后，再次开口:“茧里的东西出来的时间应该在傍晚到午夜之间，如果想知道它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什么东西后离开的，也许我们可以明天早一点再来看看。”

他说着，打了个呵欠，往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村子里的人面虫应该在忙着纠缠其他玩家，我打算回去再睡一会儿。”

好不容易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没了，寇寒不免有些烦躁。他往树干上踢了一脚，不爽地收起了刀:“啧，行吧。看样子现在除了睡觉，也没什么别的有意思的事了。”

往回走的路上，他们又路过了被穿成串缠在树上的近百只人面虫。寇寒扫了一眼，问:“这些虫子你打算怎么办？今晚就把你那个什么丝留在这儿了吗？”

郁辞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旁的虫串上传来一个狼狈的声音:“嘶嘶……放了俺们……不吃你们……”

郁辞稍稍一愣，不动神色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难道是他的技能生效了？

寇寒明显也听到了什么声音，跟着一愣:“刚才是这些虫子在说话吗？”

“不知道，”郁辞看上去和他一样意外，“要不我过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审出什么线索来。”

他说着，走上前去，看向刚才说话的那只人面虫:“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只要你们老实回答，我就放了你们。”

人面虫早就受够了这种被线穿着吊在树上的感觉，连连点头。

郁辞想了想，问:“你们村子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所有村民到了晚上，都会变成虫子到处吃人？”

听到这个问题，那只人面虫似乎记起了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脸上的表情愤怒中带着些许畏惧:“嘶嘶……都是那个该死的女老师……臭娘们教坏了李乖那个臭丫头，把俺们整个村的人都害惨了……”

周围几只人面虫纷纷附和。

郁辞脸上神色未变，一旁的寇寒只听到了一阵叽里咕噜的嘶叫，转过头，一脸茫然地问郁辞:“他们说什么？”

郁辞眨了眨眼，摇头道:“不知道，完全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