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淮坐在大巴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身边的男人向她搭话:“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看车。”
“什么车?”
“货车。”
男人很惊讶:“货车?那种厢式货车?”
“嗯。”
“你喜欢货车啊。”
“嗯,喜欢。”
一次偶然的机会,温舒淮被邀请参加当地茶友举办的山间茶会。
一位客人经常在下午时间来她的茶室喝茶,他向来都是一个人,点一壶龙井,配一盘桂花糕,在靠近竹柏屏风的位置坐下,安静地喝完茶,四点过后就离开。
温舒淮和他从未有过任何多余的交流,客人落座,点单,上茶,仅此而已。直到上周五,他在离开前忽然给温舒淮递了一张邀请函。
“我们海市的茶友们经常会举办各种主题的茶会,要不要一起来玩玩?”
温舒淮本想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答应了下来。
“你到时候也会去吗?”温舒淮问他。
“不去。我向来都是一个人喝茶。”
一人饮,无拘无束。
哦,他不去,却要她去。
有点意思。
她和男人加了微信,被拉进了一个群。
海市喜欢喝茶的朋友和各个茶室的老板应该都在群里。
没想到山间茶会竟然真在山上。
温舒淮到了指定地点搭乘大巴,车上坐的全是去参加茶会的朋友。她们之间都很熟络,很快就三三两两结伴聊起天来。
温舒淮坐在靠窗的位置,拿起手机看了眼江霓的朋友圈。
江霓已经七天没发过任何内容了。
自从两人加了好友之后,她们还没有说过话。
这件事情无需着急。
温舒淮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茶会地点定在山间的一家民宿里。
最大的那间房间把这一张很长的茶席,茶友们纷纷坐在蒲团上,各自欢喜地拿出自己带的茶和精美的茶器。
一系列初步的流程结束,温舒淮松了口气。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和群体保持一致节奏的感觉,还是自己一个人会更自在。
温舒淮注意到,对面坐着的那位女士似乎在茶友间很有权威,不少人都主动上前来和她问好。
温舒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她看着对面的女士把盖碗从精致的盒子里拿出来,摆在面前。
坐在斜对面的一个女孩惊呼:
“陈姐,你这四万块的盖碗怎么今天舍得带出来了。”
人们纷纷往这边看去,都想欣赏一下这价格不菲的茶器。
“还好吧。我今天带的茶也是类似的价格,和茶器要相匹配才好呀。”
“是的呀,你可真讲究。”
听着这些人的聊天内容,温舒淮把自己的旅行套装小茶壶收起来,默默起身走去一旁,蹲在烤炉边吃烤橘子。
她并不想听这些话,可惜坐在这个位置上,又不得不听。
不愿参与其中,也不想交流什么。
橘子汁水融化在口中,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这民宿依山傍水,几乎算得上是避世圣地,她在app上竟然搜不到。她们都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一个声音打扰了她的独处。
“美女,你可真漂亮,你是第一次来吗,以前都没见过你。”
“第一次。”
温舒淮把口中的橘子咽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雯雯快来,这儿有个新来的漂亮姐姐。”
“我们加个好友吧。你是海市的还是从外地特意过来的?”
“下个月我们有个月光茶会,你也要一起来好不好。”
“月光茶会就在海市,很方便的。”
不一会儿,温舒淮的身边就围了不少人。
许多人早在茶会开始前就想上前去认识她了,一听说她也在海市开了茶室,纷纷向她索要地址,打算前往。
“好呀,你们来喝茶,我都欢迎,到时候给你们打折。”
温舒淮一一回应着她们的问题,和她们加了好友,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们身边有家人或朋友需要搬家或者货运服务的也可以和我说,我认识专门的女子搬家公司,服务很到位。”
“哟,女子搬家公司,那么重的东西女孩子搬的动吗。”
陈姐不屑地说。
她今天心情很不爽。
按照以往,她一直都是茶会中的主角,大家都围着她转。她每次都带最罕见最昂贵的茶器让这群人见见世面,还会带极好的茶叶来给他们品尝,她在一众茶友中自然是很有权威的。
包括这次茶会的场地也是借用了她朋友的民宿。
喝茶十多年,陈姐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个资深的茶人,没有人比她更懂茶禅一味,更懂茶道的文化与内涵。
她习惯于喝茶时给这群肤浅的人普及茶道和插花方面的知识,以及一期一会、wabisabi、物哀。
今天倒是奇了怪了,一个莫名其妙不知打哪里来的新人,忽然就抢了她的风头。
陈姐从上到下打量着温舒淮。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穿得也很一般,只是最简单的素色旗袍,还是临时换的。
说不定背后标签都没摘,留着回去七天无理由退掉呢。
再说说她带的茶。
一款最基础的口粮白茶,白牡丹。
估计才刚喝茶没多久,才会带这么没品的东西来茶会。谁没喝过白牡丹呢,乡下人喝的茶,又甜又腻,俗不可耐。
“那是当然,您可以放心。”温舒淮对她的质疑并不恼怒。江霓力气很大,她当年16岁,可以背着19岁的温舒淮从海边一路走回市区。
在那之前,温舒淮对女性的力量一直持怀疑态度。
可那天之后,她觉得女性拥有这世间最强大且持久的力量。
“为什么要特意用女子搬家公司?感觉很少见哎。”
“因为更放心吧。”
“是的呀,如果是我,我觉得搬家工人是女性会更让我感到安心。”
几位茶友都忍不住替温舒淮说话。
“温小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到户外去?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我们去那边喝喝茶?”
“好。”
温舒淮不想和任何人起冲突,她知道陈姐看她不爽,所以先一步避让。既然回到海市开茶室,确实需要深入当地的茶友圈,这样的活动有必要多多参加。
陈姐盯着温舒淮离开的背影,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这个没礼貌的东西。
刚才她和温舒淮面对面坐着,全程见证了温舒淮泡茶的一招一式,不知道是从哪个野路子学来的,一点也不讲究。这种人也配来茶会交流?
山间茶会最初在报名时是有夜间留宿的选择的,温舒淮临时被邀请,因此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背包,没有带额外的行李,午休过后就打算离开。
她搭乘民宿的接送车离开,她和司机说好要回海市市区。在休息站停下,温舒淮从洗手间出来去休息站的便利店买水。天气很热,坐车非常累,她买了一袋小饼干和一个冰激凌,给司机买了一瓶冰水。
从便利店出来,温舒淮看着空空荡荡的停车场,苦笑了起来。
她被丢下了。
她抱着一丝幻想,又站在停车场等了十分钟,以便确认自己是真的被丢下了。
户外太热,她返回休息站,找了椅子坐下休息。
她心里清楚,自己今天得罪人了。
幸好刚才下车的时候把手机带在身上,不然会更麻烦。
温舒淮回想着自己包里的东西,有家门钥匙,还有商铺的钥匙。
她点开刚才新加的茶会好友群,里面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天。
陈姐的头像就是她本人,很好认。
群里有人说:“陈姐,这民宿位置真隐蔽,你怎么找到的?”
“这民宿酒店是陈姐朋友开的,托了关系,平时很难订到,一般不接待外人。”
“这么好的风景,原来是因为借了陈姐的光才能来这里体验。”
“谢谢陈姐!”
“不愧是陈姐。”
温舒淮退出微信,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喉咙里涌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看了眼手机,还有百分之五十五的电。
她找休息站的工作人员借了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打开叫车软件。
很不巧,二十多分钟过去,即使是最贵的专车也无人接单。
“你好,你们这边为什么叫不到车?”她转头问在货架上摆货的店员小妹。
“姐,你给多加点小费试试呢。”
小妹建议道。
“这地方离市区太远了,大多数司机应该都不愿意专程来接人。”
她不由得多看了温舒淮几眼。
之前也有个女人在车上和男人吵架,结果被丢在了公路上。她当时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地顺着车道走到休息站,形象全无。
店员小妹猜测,温舒淮可能也是类似的情况,和另一半吵架之后被丢在路上。
至少这个人还有点良心,把她丢在了休息站。
“姐,要不你打个顺风车试试吧。”
温舒淮看上去很平静,面无愠色。
她在心里想到一个人。
或许那个人可以接单带她回市区。
她看着手机上那个加了好友但从未说过话的人,并不确定现在是不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江霓。
你准备好和我见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