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犬 第10章 第 10 章

吃完汤圆，大家又嚷嚷着要玩游戏，许由陪着玩了两局，但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致，只觉得累。

明明她今天也没做什么事，可现在就是累到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当她再一次被投票出局之后，她从座位上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休息了。

乔心沉浸在狼人杀里恋恋不舍：“啊，这么早，今天是除夕哎，再多玩会儿吧。”

许由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失笑：“那你就多玩一会再回去好了，这里离咱们公寓又不远，我一个人回去可以的。”

说完，还不忘叮嘱：“但是你也别玩得太晚哦，太晚了一个人回还是有点不安全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实在不行，我就在我朋友这里睡一晚。”

乔心和陆雨竹将许由送到公寓门口，然后手挽着手，姐俩好地往回走，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刚认识几个小时的样子。

许由转身，脸上挂着的浅淡笑意立刻被寒风吹散。

时间临近十点，街上别说是行人了，连车都没有几辆，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许由从包里掏出手机，解锁，盯着那个一整晚都没有动静的头像。

开学之后，庄彻便把他的微信头像换成了两人那天在海边看到的日落，不过庄彻的摄影技术似乎不大好，把她拿着叉子的手也一起拍进去了。

许由看到后，好心地给庄彻指了出来，庄彻却无甚所谓，只简单地回复一句：就这样吧，懒得再改了。

看着聊天框最上方的―.―，许由甚至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庄彻打出这句话时，脸上无所谓的表情。

她严重怀疑，庄彻的微信名也是因为他懒得想，所以才随手打了几个符号凑合。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是惯有的懒散腔调。

是了，庄彻觉得无所谓，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是这个语调。

……

不对！

许由猛地抬头，就看见庄彻长身玉立地站在道路阴影处，几乎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怔愣片刻，许由缓缓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庄彻一双黑眸沉静幽深，倒映着许由略显单薄的身影，他不答反问：“我不在这里，那我应该在哪里？”

他这问题问得无赖，哪个正经人会深更半夜的在大街上站着，跟尊石像似的，他要是不出声，许由压根发现不了他。

而且那个叫尹晓洁的女生不是……

许由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过了一会，才又问道：“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没多久。”

庄彻懒洋洋地答着，一边抬脚朝许由走去，可就当他快走到许由跟前时，许由却突然小幅度地往后退了一步。

庄彻脚步随之一顿。

许由后退是因为她心里乱糟糟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向庄彻解释晚饭时的事，怕他问起所以下意识躲避。

但落在庄彻眼里，庄彻却会因为晚饭时发生的事，误以为许由是在疏远自己。

庄彻垂眼看着许由，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说完，他转过身不看许由：“走吧，很晚了，送你回去。”

空旷的街道响起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脚步声不急不缓，稍落后一些的脚步声听上去则十分杂乱，似乎在努力追赶着什么。

没过多久，前头那道脚步声变慢了些，后面的脚步声才像终于找到节奏似的，逐渐平稳下来。

庄彻将许由送到她公寓门口。

许由掏出钥匙刷开公寓大门，在进门时，侧过头，很小声地对庄彻说了一句：“谢谢你送我回来。”

公寓大门在许由身后缓缓关上。

“许由。”

门即将关上的前夕，庄彻的声音突然从门缝里飘进来，许由回头，就看见庄彻双手插兜立在门外，嘴角噙着一抹散漫的笑，他身后的街道空空荡荡，身旁路灯落下的冷白的光像雪一样，纷纷扬扬地洒在他的头顶，肩膀。

他整个人好似被包裹在一股汹涌但无声的寒潮里。

大门彻底关上。

两人隔着玻璃对望，庄彻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却掷地有声。

“我说过的，我这个人，只要我想，就一定能得到我要的，同理——”

“只要我不想，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逼我放手。”

许由心跳骤然失去节奏。

是了，这才是真正的庄彻，不达目的不罢休，想要的东西，不惜一切手段也必须要得到的庄彻。

－

时间退回到九月初。

许由和庄彻的初次相遇不欢而散，许由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那时候虽然没有开学，但作为新生，许由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购置日常用品，办理居留许可证、Ｙ国当地银行的银行卡，以及参加新生周的各种活动，和新同学们打好关系，等等。

许由很快便忘记了酒吧那天晚上的不愉快，连带着将庄彻这个人也一同抛之脑后。

但没能抛多久。

两天后，学院的新生欢迎会上，许由再次见到了庄彻。

来参加新生欢迎会的人很多，许由适应不了嘈杂的氛围，邱思思也觉得人挤人没意思，两个人便去餐台那里拿了一些免费提供的甜点，然后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处坐下。

凳子还没坐热，头顶突然落下一道声音。

“请问可以拼个桌吗？”

男声低沉醇厚，听上去比音乐声中的鼓点更能撩拨人的心弦，许由觉得这声音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抬头看去——

庄彻笑容温和地站在她们桌边，和上一次许由在酒吧里见到的那个冷漠散漫，还拿她当挡箭牌的人完全不一样。

“周围的桌子都有人了，我能坐你们这一桌吗？”

邱思思见对方是个中国人，还是个个高腿长的帅哥，眼睛唰地一下亮起，就差起身亲自去给庄彻拉凳子了：“能坐的，能坐的。”

桌子是方桌，许由和邱思思一人坐一边，闻言，庄彻自然而然地拉开许由旁边的凳子，挨着她坐下。

经过一番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邱思思好奇地问庄彻：“你不是我们学院的，为什么会来参加我们学院的新生欢迎会？”

庄彻看了一眼身旁默不作声低头吃东西的人，笑道：“我是陪朋友来的，但他临时有事，放了我鸽子。”

邱思思：“这样啊。”

邱思思性格外向，话也多，很快便和庄彻聊开了，而对于邱思思一个接着一个朝自己抛来的问题，庄彻也始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

如果两天前在酒吧，许由没有撞见庄彻和他前女友分手的狗血场面，她今天或许也会和邱思思一样，认为庄彻是一个温和有礼，好相处的人。

但亲眼见过庄彻对于前任卑微挽留的态度后，许由看出，庄彻其实是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

许由性子偏安静，和邱思思相处时，便是邱思思一直不停地念叨，而她笑着听，时不时地附和几句。

所以现在她默默吃着甜点，听着邱思思和庄彻说话，自己只是在他们笑的时候也跟着笑笑时，邱思思并没有注意到她在庄彻出现之后，情绪上那一点微妙的变化。

正聊得兴起，邱思思内急去了卫生间，桌上的气氛在她离开后急转直下，会场内的音乐声和谈笑声也无法掩盖逐渐在二人间弥漫开的尴尬。

就这么安静地坐了片刻，庄彻突然开口：“我欠你一句道歉。”

好一会，许由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转头看向他。

庄彻收了笑意，看着许由，语气郑重：“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太草率，也太不负责了，对不起。”

许由愣住，半晌，才迟缓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那你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庄彻托腮看着许由，在听到许由说自己没生气后，眉梢微挑，没有立刻接话。

两人无言对视，许由率先移开目光。

仔细想想，从庄彻在桌边坐下，三个人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始，她便没有和庄彻说过一句话，偶尔的附和也是对着邱思思，连眼神都不曾往他那里瞥。

他会误认为自己在生气很正常。

但其实她只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想和庄彻有过多的接触而已。

酒吧的那天晚上，以及这两天从不同的人口中听来的，庄彻过往丰富的情史和各种“花边新闻”，让许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和庄彻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许由没什么心思去和庄彻打好关系，反正在这两次的偶遇之后，以后她大概率不会再和庄彻有任何交集。

许由正在想该怎么对庄彻解释，才会较为礼貌温和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庄彻忽然笑了：“是我想多了，但道歉还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那天晚上我确实做得不对。”

许由思考一秒，决定顺着庄彻的话略过“生没生气”这个尴尬的问题，转而问道：“你后面和那个女生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

庄彻说这句话时，语气突然变得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

许由想起自己前天在新生群里看到的那个夜半啼哭的“恐怖故事”，在心里叹气，看来，自己的话还是没能劝醒那个女生。

“说起来，我们现在也算认识了。”庄彻掏出手机，“不如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许由愣愣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来的手机，脑袋半天转不过弯来，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扯到加联系方式上了。

她有些犹豫，但如果拒绝，似乎又侧面印证了庄彻之前说她在生气的话。

沉默片刻，许由还是拿起手机。

再之后，去卫生间的邱思思回来，庄彻收起手机，依旧和邱思思谈笑风生。

许由被庄彻突如其来的道歉给整得有点懵，以致于她没有注意到，明明全程跟庄彻聊得兴起的人是邱思思，可最后离开时，和他加了联系方式的人却只有自己。

见面会结束，庄彻目送许由邱思思离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心情颇好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刘恒睿给他打了十多个未接来电，微信也被他的消息给狂轰滥炸了。

庄彻刚点开微信准备回消息，又一通电话进来，他接起。

“庄彻，你搞什么？是你非要拉我来这个什么新生欢迎会的，结果欢到一半，你人跑了，把我一个人丢这，坑兄弟也没有你这么坑的吧！”

“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

庄彻：“……你现在在哪？”

“酒吧，电话打爆了都不接，消息也不回，老子才懒得找你。”

“行，今晚我高兴，请客，你想喝什么尽管点。”

“你当然高兴了，把老子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不知道去哪里……”

在对面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庄彻把电话挂掉，吹着口哨，踏着夜色，悠悠朝酒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