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亲王府书房的烛火在青铜螭纹烛台上剧烈摇曳,映得紫檀木案上的双玉佩泛着冷光。夜不收二探王府,将第二枚玉佩拍在案上时,指尖还沾着尚书府墙头上的青灰,暗哑的嗓音带着三分挑衅:"王爷的眼线该长长眼了,我翻墙时可是撞落了半块瓦当。"
君铄玄色锦袍的袖口垂落,暗金线蟠龙纹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若隐若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玉佩,瞳孔深处泛起惊涛骇浪 —— 那缠枝莲纹的起笔弧度,竟与母妃梳妆匣里的半块玉佩如出一辙。案头的宣德炉飘出龙涎香,却掩不住他语气里的森冷:"夜姑娘可知,这玉佩上的纹样,本朝只有皇家能用?"
夜不收忽然笑出声,绣着暗纹的面纱下,露出一抹锋利如刀的弧度:"所以说尚书府那位假清高的侍郎,原来是吃里扒外的主儿。" 她屈指弹了弹玉佩,清脆声响惊得烛芯爆出一朵灯花,"不过王爷的反应倒有趣,难道这玉佩,与你母妃的遗物有关?"
话音未落,两枚玉佩突然发出蜂鸣。夜不收的夜行靴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她反手抽出软剑时,双佩已自行向中间滑去。相撞的瞬间迸出淡金色微光,细碎的光点如流星坠落,在案上凝成一幅龙凤呈祥图。云纹深处,三个浅金色小字若隐若现 ——"玄武门"。
君铄垂眸凝视龙凤图,指腹摩挲着衣内紧贴心口的半块玉佩。母妃临终时染血的指尖、泛黄手札里的谶语,此刻与眼前凤凰尾羽的纹路在他脑海中交叠成网。他后退半步扶住紫檀椅背,骨节泛白的手掌却已将心中惊涛压成暗涌:"玄武藏钥,杯佩同归..." 唇齿间念出这句沉睡多年的密语时,目光反而愈发清明。
夜不收的软剑当啷落地。师父临终前咳着血沫说的话,此刻在她耳畔炸响:"龙凤合... 秘宝现... 找宸亲王..." 她盯着玉佩,绣着金线的夜行衣下,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光芒渐散时,君铄已恢复亲王威仪。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那半块玉佩收入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案上的《宸垣识略》:"夜姑娘要查身世,本王要找九龙杯。" 他忽然倾身,雪松气息裹挟着危险逼近,"听说夜行阁的人,能在三日内盗走皇宫的九龙沉香辇?"
夜不收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靴底的防滑钉在青砖上擦出火星:"王爷倒是消息灵通。不过我更想知道,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与你母妃手札里的 ' 双女离散 ',究竟有何关联?"
空气骤然凝固。君铄端起茶盏的手微微收紧,茶汤在青花瓷盏里泛起涟漪。就在这时,书房雕花木门轰然洞开,玄色劲装的墨影如鬼魅般掠入,腰间玉佩与夜不收的那枚产生共鸣,发出细微嗡鸣。
"殿下!" 墨影单膝跪地,玄色劲装沾着城郊道观的夜露,"守观老道的尸身被动过手脚,颈后赤蝎刺青被人用柳叶刀刮去大半。" 他递上染血的锦帕,上面躺着半枚东宫侍卫的腰牌碎片。
夜不收突然欺身上前,指尖如蝶掠过墨影腰间的淬毒匕首:"让我验尸。" 她晃了晃夜行袋,里面银针与药瓶碰撞出细碎声响,"太医院那些老糊涂,可看不出杀手用的是西域胡商的□□,还是南诏巫医的柳叶刃。"
君铄摩挲着腰间玉佩,龙凤图的余温仿佛还残留在指尖。他望着夜不收面纱下若隐若现的下颌线,想起母妃手札里 "贵妃双女,一明一暗" 的记载,忽然轻笑出声:"墨影,备两匹马。夜姑娘验尸时,本王倒想见识见识,江湖人的 ' 引毒草 ' 究竟有多神奇。"
三人穿过王府抄手游廊时,夜风吹得廊下灯笼东倒西歪。夜不收盯着君铄腰间玉佩的纹路,突然开口:"王爷可知,玄武门除了是皇城城门,还是前朝藏宝阁的暗语?" 她故意放慢脚步,让绣着金线的夜行衣扫过君铄手背,"我师父临终前,还说了句 ' 九龙杯现,血月当空 '。"
君铄的脚步猛地顿住。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母妃在大火前曾将他藏进密室,密室门上的玄武浮雕,与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他转头望向夜不收,月光落在她面纱上,勾勒出凌厉的下颌线条,恍惚间竟与记忆里贵妃画像上的眉眼重叠。
停尸房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时,夜不收已经捏碎了陶瓶。灰褐色的 "引毒草" 撒在尸体脖颈处,原本平整的皮肤突然泛起诡异的紫色纹路。她拈起银针探入伤口,针尖瞬间变得漆黑如墨:"西域蛇毒,果然是玄机子的人。"
君铄蹲下身,目光扫过尸体扭曲的手指。在指甲缝里,他发现了半片带着金线的布料 —— 正是夜不收夜行衣的边角。墨影的手已按上剑柄,却见君铄突然轻笑出声,温热的指尖擦过夜不收耳畔:"夜姑娘这招 ' 灯下黑 ',倒是比玄机子的毒计高明多了。"
夜不收反手扣住他手腕,软剑不知何时已抵住他咽喉:"王爷莫要血口喷人。" 她面纱滑落一角,露出左眼尾的朱砂痣,"二十年前,是不是你母妃将我师父送出宫的?"
君铄的瞳孔骤然收缩。母妃手札里夹着的泛黄襁褓,上面绣着的正是与夜不收一模一样的朱砂痣。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三更天的梆子声惊飞檐下宿鸟,却惊不散两人之间翻涌的暗潮。
"墨影,将书房第三格暗格里的手札拿来。" 君铄突然握住夜不收持剑的手,指腹抚过她掌心的薄茧,"或许,我们该从二十年前那场大火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