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雪落时 第23章 胡笳之行

不谈朝廷中的纷争。这西域的的麻烦就如同他的地界一般大，萧妖雪转向后，换回女装，直奔西域第一大城邦胡笳城而去。

胡笳城位置在落雁关之前，作为东梁与西丹的交界处的重镇，这虽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却是东西联通的商贾重镇，至于为什么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全然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场联姻。

如今的圣人还只是个王爷，为了稳定两国关系，西丹提出了联姻，送了一位公主过来，当时的圣人还没有三宫六院，对这位结发妻子也是情谊深厚，谁料之后西丹易主，不顾公主死活，直接与东梁宣战。朝廷内部大臣们对这后宫中的公主也有颇大的意见，一再上书让圣人休妻，可是圣人念及旧情，但是有为了平息朝堂中声音，下了一封圣旨，命公主前往胡笳城常住，无诏令不得回京。于是胡笳城就逐渐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区域，东梁和西丹，非必要都不愿意对着这城出手。

这样表面上太平的局面让胡笳城快速成为了两国交界处的商贸重镇，胡笳城的城主名叫江秋鸿是位江湖女侠，早年游历江湖，后面途径胡笳城与当时的城主胡令相恋，不料前城主走得早，这胡笳城的担子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如今眼见二人的儿子胡晓枭已经到了可以逐步接管胡笳城的年纪，江秋鸿也打算让他接手历练历练，但谁曾想，这小子年纪到了，但是玩心太盛，根本担不了事，所以胡笳城的场子还得是江秋鸿亲自来撑着。

萧妖雪变装后快马加鞭来到了胡笳城，恐怕是大漠风沙大，掩盖了足迹，后面并没有再遇上良田村的那伙马贼，这一路走的都很是顺利。

入了胡笳城，入眼的景色与他地截然不同，要说落雁关中汉人多，总体城池的结构与京都还有几分相似，这胡笳城则是混杂了两国的建筑。东梁的房屋外形简洁大气，西丹的则喜欢在素色的墙壁上加上带有佛教成分的一些绘画，二者看似冲突却在胡笳城达成了巧妙的结合。街上的墙壁建筑风格是东梁的灰底砖瓦房，但是墙壁上又会点缀些图案，为这大漠中的城池增加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街边的小摊也不似京都那样推一个小车，而是用一块毯子平铺于地上，货物就这样随意地堆放在毯子上，等到要离开时，这毯子一卷便裹着货物就走了。

整个胡笳城的建筑都比较低矮，除了一座阁楼，大漠地势平坦，胡笳城外都可以看到这座阁楼。阁楼不是卯榫结构，而是青铜铸成，这样也有效的规避了大漠风沙的侵蚀。而这栋楼在萧妖雪看来就极其眼熟，毕竟它与谷内的那座五层楼高的青铜书堂如出一辙。不错这也正是萧妖雪此次前来胡笳城的目的地——潇湘阁。

良田村距离京都还有一段距离，一些消息传到京都未必全面，在这时来着胡笳城还可以避开那伙马贼的追击，只是回到京都的时间又要再往后推一推了。

胡笳城中人头攒动，鱼龙混杂。萧妖雪进了胡笳城后并没有在其他地方停留而是直奔潇湘阁，却一路上她就隐约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她，但是每每回头都不见踪影。

潇湘阁前是一条热闹的集市，萧妖雪混入集市后便闪身进了一条小巷，之后掏出行囊中准备好的面具戴上，这面具白色之上有三眼，正常眼睛位置的两眼是笑眼看人，但是眉心处那一眼却是怒目圆睁，似乎要看清这世间所有事情。戴好面具的萧妖雪确认之前锁定她的那股视线已经消失后，离开了小巷，再度混入了人群不见踪影。

这一日胡笳城的潇湘阁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胡笳城的潇湘阁在众多阁中地位不低，一来是这里有不少兵士，保证着它作为一个青楼存在的收入，二来则是，胡笳城可以同时得到两国的消息，所以这里潇湘阁建筑规模是也是相当之大。

萧妖雪进到阁中只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楼内不似京都有那垂下的红色绸缎，也不再是木质结构的庄重感，阁内的墙壁都是用红色和金色的颜料粉饰过，就连流动的水中也隐隐透着金色，好一幅纸醉金迷的情景，楼里仅有几扇开窗换气，若不特意向外望去根本分不清这是白日还是深夜，想必此时楼里不少客人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今日负责迎客的是纤红，因为年纪还小所以阁主只吩咐她做点迎来送往的活，纤红见到了萧妖雪，因为她带着面具一时也很难判断她的来意，毕竟在这胡笳城呆久了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但是就是遇不上善茬，所以她们对待每一个客人都必须格外谨慎，就比如眼前这位带着古怪面具的客人。

“客人看着面生，今日来我们潇湘阁所为何事？”姑娘的声音倒是颇为温柔，恐怕那些刀口上舔血大汉听了，这骨头都要酥化了。

萧妖雪并未说话，而是拿出了之前在京都给沈轻离看的那块令史令来，给那姑娘看了一眼。纤红看到了令史令，又看看了萧妖雪，也没多说，便将她引到了顶楼的一个房间中，同样是备好了茶水，便退了出去。

而当房门再次推开后，进来的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身上披着红纱，虽说气质也不似沈轻离那般妖娆，但乍一看就让萧妖雪这样的女子都不由得红了脸。

女子看了看萧妖雪放在桌上的令史令，躬身一拜开口道：“凤漠宁见过令史令。”显然对这个令史的出现并没有多意外，看来来这胡笳城交易的人果然是复杂。

萧妖雪也不绕弯子，抬手示意她坐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这良田村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吗，我近日途经觉着这村子似乎不太对劲。”说话的时候萧妖雪那是拿出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示意凤漠宁自己并不是仗着身份就要白打听的，同样也是告诉希望她知无不言。

凤漠宁看看桌上的金子，开口道：“奇怪的事可不少呢。来，令史大人咱们喝点茶慢慢聊。”说着就给萧妖雪倒了一杯茶，萧妖雪接了过去但是并没喝。

淡淡开口道：“你不用打听我的身份，我不是沧州的令史，我只是偶然路过这，解决完良田村的事，我就会离开。”

凤漠宁也是明白人，令史属于她的上级，就算她再想知道，人家不愿意说，自然再过多过问就不礼貌了。

就只能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良田村的名字是先皇赐的，因为作为西域唯一高产粮食的地方，是这边重要的支柱。前不久，当朝宰相受命推行革稻令，还专门派了人去良田村，一番改造后，预计的收成会在之前的基础上翻上一番。村民都很有干劲，但是就在来推行的革稻令的官员走后不久，徐战大将军返京的队伍途径了此处，停留了足足两日，走之后，队伍的人马少了一大半。据说连之前跟着离开边关的将军孙凯之都不见了踪影。”

“孙凯之？“

“不错，就是徐战私军鬼字营的首领，不过经过我们潇湘阁调查，恐怕这鬼字营真的去当鬼了。“

“怎么说？”

凤漠宁似乎就喜欢这样有问有答的对话，总是喜欢留一些悬念给萧妖雪，但是也会很快的把问题解决。

“徐战走后，这良田村突然就封了村，封村的不是官员也不是村民，而是一伙马匪，但是从鸟雀传来的消息看，这伙马匪中有孙凯之的身影。

前不久革稻令的收成要上交了，良田村却没有按预料中产出一倍的粮食，仅仅上交了压着征收线的量，给出的理由是新粮不适应环境，大多都死绝了。”

这次不等凤漠宁停顿，萧妖雪就开口道：“不适应？我前几日去良田村，看那里的稻田倒是生长的很好。”

凤漠宁一挑眉，显然她们也派了不少人去打听良田村的情况，但是与马家一样一无所获，而眼前这位令史竟然进了良田村还全身而退了，看得出来实力着实不一般。

“既然是这样，恐怕没有交上去的粮食与那消失的鬼字营有些关系。”凤漠宁也陷入了沉思，是这这大漠天高地阔，阳光普照下这么一个营的人能藏到哪里去。

正当凤漠宁还在陷入沉思时，萧妖雪再度发问道：“凤阁主，可曾听说过良田村附近有个公主坟？”

听到这凤漠宁的双眉突然拧紧，这茫茫大漠里的坟不少，却是有那么一座公主坟，只是这坟里真的能藏人？

“令史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会藏在坟里？”

“凤阁主，劳烦您派几个武功不错的人去查探一下，不用入坟，把周围情况和路线都帮我查清楚了，我会尽亲自进去。若里面真的是孙凯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没必要做无用的牺牲。我这几日暂时不会离开胡笳城，若有收获派人送信到客栈即可。”

“是，令史，我这就安排人去。”凤漠宁做事倒是风风火火，得了萧妖雪的指令也不墨迹，转身就离开房间。

胡笳城的潇湘阁顶楼并没有窗户，屋内的烛火跳动，不断拨动人的心弦，私自屯兵那可是大罪，这徐战又怎会不知，一个鬼字营想要造反那必然远远不够的，那他冒这个风险的意义是什么，除非……

除非他想将这私自屯兵的罪名安在别人身上！

此时京都之中，袁墨已经收到李治将他引荐给沧州马氏的消息了，信上说马家家主马志才正好最近在京都附近办事，这几天会来一趟京都，可以见面详谈。

袁墨本是准备好亲自去趟沧州，没想到这马家家主一来倒是省了他不少事，回到家本想着把这事情告诉袁梅，让她帮忙想想到底怎么样才能探得这良田村的情况，不想袁梅竟然自告奋勇的说自己亲自去探。想来也是来京都这小半年无事可做，这刚好遇上点事情便想着自己亲自出手。不过这也免去了袁墨的一些担忧，快速思考片刻也答应让袁梅跟随自己去见马志才。

马志才的邀约并没有让袁墨等待很久。那日清晨几人约在京都外的一个庄子中间见面，冬日的城郊，草木上都挂满了白霜，寒气逼人。袁家兄妹来到了约定地点，一个身着锦袍华服的大汉已经站在那里。这人穿着却是极尽富贵，布料、做工都是京都上乘的绣纺的出品，但是穿在他身上却有一说说不清楚的违和感。此人皮肤黝黑，虽然衣服面料柔软，但是穿在他身上，却有种盔甲的感觉，似乎这人天生就应当，抡铁锤，着盔甲，饮烈酒。

那人听到有脚步声，便抬眼望去，看见是两个年轻后生也还是微微一惊，但是毕竟见过这么多风浪，也没表现的太过明显，而是热情的上前鞠了一躬，道：“马志才见过袁大人，之前听李大人说袁大人年少有为，没想到这是真年轻呀。”

袁墨自然也听出他语气中一些怀疑，但是自己有求于人不宜太过计较，开口道：“马家主，久仰久仰，今日袁某找你呢，确实也是有一事想要请教。”

马志才听到这话也是哈哈一笑，将袁墨二人引入庭中，坐定后，拿出刚刚温好的酒，给袁墨倒了一杯。袁墨浅尝了一口，酒水入口甘甜，有淡淡的果香回味，但是咽下之后，只觉得周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脸腾得就红了起来。

马志才看到他这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道：“这酒是我沧州最烈的酒，没有名字，外面也买不到，是我家那位酿的，我喝了这么多年了，始终是喝不腻。”

袁墨强行压下喉咙中的灼烧感，开口道：“马家主，我这次找您，是想问问那良田村的事。”话一出口，袁墨只觉亭子顶上压下来一道极其寒冷的杀气，与袁梅的气息不同，袁梅也有感受，迅速将自身气息释放，与那寒冷的杀气对撞，一时之间不分伯仲。她只觉得这道杀气仿若实体，自己要用近两倍的气息才能抵挡得住。

马志才打量了一下袁墨和袁梅，缓缓开口道：“骨老不必如此，他们是李相介绍的，我和李相多少年的交情，我相信他。”

话音落下，屋顶的那股杀气才悄然消失，袁梅也被吓得一身冷汗，她能清晰的感觉若是对峙时间再久一点自己定然会露怯。

马志才似乎是确定了双方都没有再出手的想法，又继续说道：“你们想要问的地方不是良田村，而是旁边的公主坟。那个地方太邪门了，我派了好多人去，都有去无回，刚刚我看这位女侠身手不错，若是愿意，我们确实可以互通有无。我这呢有公主坟的路线和地形图，我都可以给你。但是我希望你们在出来后可以把里面的情况告诉我，你们看着笔生意如何？”

到底是生意人，马志才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袁家兄妹探穴出来，把信息分享给马家，那马家之后再想进入公主坟不就易如反掌。这公主坟毕竟是皇家的坟里面的好东西必然不少。徐战的人在里面也不过是为了藏身，那些金银恐怕是碰都不会碰。

袁墨听到对方的条件，倒是觉得不是难事，只是若还要精确地记下机关，恐怕会对袁梅的要求就会比较高，他不敢保证，这会不会打草惊蛇，或者袁梅也步了那先先前去探查的人的后尘。

但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条件，就当袁墨还在有些犹豫的时候，袁梅开口道：“马家主，您放心，这次我亲自去，保证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马志才听了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这公主坟的地图我之后会派人去探查，届时你就自行决定后续计划，若是在沧州境内遇到任何麻烦，你找官府，给他们看这令牌，他们定然会帮你的。”

将该给的东西给完后，马志才就起身离开了，同时屋顶上也落下一人，正是刚刚杀气的来源——骨谙，二人相伴走向了马车。在袁家兄妹看来马志才看起来乐呵呵的，像是捡了天大便宜，殊不知在马志才见他们之前，李治就已经送了他一枚上等的龙纹玉佩，这才是他乐呵的真正原因。

袁清小记：

自那夜袁清按照周钦德的吩咐安顿好武清之后，他已经有一月未再见到周钦德了，但是他对自家主人的钦佩却更深了。

当时周钦德让他做加派人手保护武清，袁清以为是因为担心那些人卷土重来，但是安顿好之后，却迟迟未见人来。

以袁清对于自家主子的了解，他这次的判断，可没有出现过那么大的差错，但是袁清一时半会还是没有发现其中的异样。

只是直到武清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大半，他可以自己下床行走用膳的时候，袁清终于看清楚了其中的门道。

这武公子之前躺在床上，餐食都是仕女喂进去，现在他可以自己吃饭了，却一口都不吃，这是要把自己活活饿死的节奏。

多次劝阻无果后，袁清只好暴力解决，点了武清的穴让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然后亲自一口一口将饭喂进去，确保他不会就这样活活饿死。

但是正喂这袁清就发现这小子不对劲，眼泪一直止不住的流，但是好说歹说还是把饭给吃了。

自这一餐之后，这小子就正常多了，吃饭这件事上就没有再作妖了。

但是袁清也是见过不少将死之人的人，他清晰的感觉到，这小子眼中透露着死气。后来武清的伤势又好了不少，这小子说他想练练剑。

袁清倒是没有犹豫，将他的秋水剑直接给了他，只是暗中也将一些在外巡逻的鬼月暗卫调了进来，千叮万嘱咐一定看好这小祖宗，小祖宗心里估计琢磨着自刎。

果不其然，才拿到秋水剑的第二天，武清就自刎了，但是被鬼月的暗卫及时制止了。袁清也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周钦德。

晚上周钦德就出现在了院子，看着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的武清，连连叹气，对袁清说道：“袁清你……这倒也不必这样。快给武公子松开。”

可是袁清却不动半分。

“袁清？”

“殿下，不可。是您嘱咐我不能让任何人伤武公子半分。”

周钦德之举得哭笑不得，于是就对着被裹成一个粽子的武清说道：“武公子，抱歉呀，委屈你一下，咱们现在就只能这样说话了。但你今日的行为确实不对呀！”

“殿下救我一命，武清甚是感激，但是武家惨案，皆因我而起，武清又有何颜面苟活。”

“武公子，你这样想确实没错，但是我问你你就打算这样两手空空下去见你的家人吗？”

“殿下什么意思？”武清对于周钦德这样说很是不明白，他既然觉得自己该死，又为何要救自己呢？

“我的意思是，你真不觉得你至少应该提着那个姓单的脑袋下去吧。”

“……”回应他的却是沉默，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武清眼中的那丝死气，已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的火焰。

“好了，袁清给他松开吧，我觉得武公子现在应该没那心思求死了。”

身上的被子松开后，武清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周钦德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个拜已经足矣说明一切了。

“殿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袁清问道。

“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一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