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种评说由不得人,后面的事情又是谁能说的清楚?多余的妄言也不过是杞人忧天,顾得住眼下。
谢霁寒盯着远处的风景,眼中浓浓的冷意也稍稍化解,郁气却是更深了些,眸光一侧,说道:“到了。”
顾昀砚嗯了一声,方才的思绪游离在外,思虑之时,不觉眼神冷下几分。
理论上说,他本该去继续探查那群官员,是如何拿着朝廷的赈灾银子却尸位素餐,稍稍有了裂痕,这群人便是恨不得将这肉中刺的外人钉子给拔掉。
朝中摆出忠君的姿势,奏疏进言字字泣血,坐的高了,若是不下来瞧瞧,怕是真要被这群人共同拉起的黑布给遮住双目,私下里背地里却互相勾结,实在是楚宫之耻。
刺杀来得奇怪,又是遇见了一个更奇怪的人,徐广中等人在欢阁中,淮河水患的负责人统共四人,往日来报的是为首的三人,为了摸清楚他的底细,耽搁了这些时候,顾昀砚此刻听见极轻的声音从耳旁传来,魂也从中午嘈杂的事情中抽离出来,眼神清明起来,头偏在一旁,抬起头来,问道。
“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顾昀砚的声音不低,当他抬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动静上,那里的景象教人吃了一惊,他瞧着那片乌黑的,几乎不能称为人的人,心情是难以复加和比拟的,这里虽在城郊,
几乎是怔在原地,声音却像是卡在嗓子中间一样,紧紧地黏着,几乎是发不出声音来。
长若游龙的一群人,有的躺在地上,只能发出低低如同困兽的闷哼声,或是老少相互搀扶,岁数高年长些的瞧着模样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浑身颤颤巍巍,手中拿着粗树枝支撑着地,小少年们乌黑发亮的眼睛不停地转着,跑几下,落寞地摸着肚子。
若强要说相同点,倒也是有的,那边是这群人啊,都是面容沧桑,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岁数稍大一些早就清楚了境况,沉闷地犹如一团死气,衣衫褴褛,布料衣角业已磨得看不出颜色来,不少人手中端着带着不大外面已经有些破损的瓷碗,却是瞧不见里面的东西,或是里面压根也就没粮食。
也是,这粮食本就是不够分,淮京城内皇榜上贴着告示,简言之,淮河水患,南部受损严重,圣上体恤,愿接纳远来百姓,郊外施粥,既是陛下赐粮,又何来不够分一说?
也就是入了托家带口艰难地到了淮京内,瞧了一眼贴在墙上,他们这些人高兴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欢喜雀跃,便有官差仗着皇榜上的几个字——
郊外放粮。
官差们便有了底气,圣上说了,这是在郊外!是以这一大批从淮河南部赶来的流民便已没了位置。
淮河水患,淮京还不严重,又是都城,这繁华之地谁不想来瞧一瞧,里面住着的是皇帝,是陛下,就是内心那点道不清的情怀,也是将人驱动过来了,可同是楚国民,却教人给人赶出,为了什么?从远流来,难道是来尝尝任何像一条狗一样被赶出都城。
这都城啊,说到底,不是他们该来的,来的时候还没这么落魄,也是不至于连饭也吃不起,谁也想不到会被赶出去。
这两天身上带着的包袱细软银两被抢了个干净,短短几天光景,便成了现下灰溜溜的模样,老人早就哭了几场,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们南部的流民啊,如今时候,怕是连那淮京的一条狗也比不上了。
本就是这官差仗着那莫须有的圣旨,狐假虎威,便是将这群流民关在门外,越积越多,便成了现在的盛况,席地为屋,食树皮,每日中午的粥,对了,施粥!一勺粥来三粒米,清汤寡水地跟淮河的水差不了许多来,进了肚,三天还能忍,可朝着架势,不像是短期的,看着模样啊,是要将他们这群人啊,给活活饿死了。
圣上不是拨下赈灾银两,派钦差大人下来派发粮食?可这粮食银两怎地没了去处?不是落在流民肚中,到了何地,谁能知晓?还有那丰神俊朗的钦差,施粥的是官差,脾气个顶个地臭,可这从头到尾啊,也是没见到钦差大人的风采,是早闻其名,未见其人啊。
顾昀砚心中一揪,深深地望着那里的子民。
谢霁寒觉得这火烧得还不够旺,顺着他的视线方向,在耳边继续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你猜猜他们这些人是谁?他们这群人又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