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霁寒出暗室的时候,几个侍卫早早候在门口,小心将人搀扶着出来的,胸口处厚重的衣服染着殷红刺眼的鲜血,无法穿透衣服窥探里面的伤口。
这间密室,一开石门,似乎能瞧见里面的狰狞,教人心惊,怕是刑部犯人进了这地,也要抖上三抖,是十年前改造的一间专门放密令的地方,地方不小,来这儿建造这个的人都是从牢里提出来的死刑犯,既不是府内的人,没进过里面瞧过,只能猜测里面的场面。
死刑犯好打发,嘴还严,最好不过,建好这地方,许他们全尸,身死不必受辱,选块风水宝地埋了,甚至还给了他们家中一大笔银两,不过,也听说,这里面偷偷跑出去了一个死刑犯,不过这也是传言,真假尚且不知,左右搀扶的侍从也来了十年之久,就算没见过里面的真东西,但从衣服里面渗出来的鲜血足以证明里面的伤痕必定不少,也不浅。
倒也不像他心中所想的那么恐惧,毕竟暗室不许他人踏入,只有谢霁寒一个人进去,他如何用鞭子和刑具,能用上的也不过是一个刑架。
他的这条命,轻易别人是取不走的,除非啊,他本来就没想要留下这条命。
两个时辰,谢霁寒额头发了汗,最多出了暗室的门,再走不动路了,仇恨在他的全身烙下印记,滚烫游走在皮肤各处的是鲜血,新鲜的伤疤覆灭不了旧的疼痛,十年湮灭不了过去,用疼痛和鲜血重新铸造的根骨更硬。
中胥役不能忘,仇恨消解不掉,卧薪尝胆,十万军队,什么恩宠,虚无缥缈,早成了风,飘走了。
四下无力,昏昏沉沉地听着周围人的禀告,说什么赏宴,是胥王殿下办的,来派人说是再过三日请务必参加。
原来这些宴席从没入平西侯府,只是这次是胥王特意邀请,人本来候在前厅,好茶奉着,怎么劝说都不听,非要亲自来见主公一面,怎奈何?这平西侯府自从十年前的中胥役,侯爷身陨,主公大病一场,这府内清冷许多,无论是四面八方传来的拜帖,请柬一一还了回去,之后,新帝登基,亲自下了旨意,不教旁的其他人来打搅主公,这才有了清净。
独独两人,主公破了例,许他随意进出,一人是未婚夫,宋氏的大少爷,宋淮舟,说起来,这两人的婚约,不是先帝定下来的,此事也是发生在之后,说来话长,可用四个大字来描述,阴差阳错。
是了,就是这个阴差阳错,前者在的是谁也料不到的意外发生了,中胥役,屡战屡胜的平西侯,同十万大军一干困死在中胥这也是十年前的旧事了,谁也料不到,一念之差,中间查的这么多,主公当时尚且年幼,十三岁的年龄,料想是一般孩童怕是早就真的卧病不起了,平西侯受了大亏,元气大伤,朝野上下虎视眈眈,双眼如鹰似的盯着这块肥肉,兵权,笑话,十万军消了,不知是便宜了谁?
回到二人的婚事,更是像浑水一样,教人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开口的人不是宋家,教人费解的是,提出此事的正是主公。
谢霁寒应了声,准备踏入房门时,一个侍从急匆匆赶来,顶着满头大汗,脚下生风,终于见到主公,扑通一声整个人跪在地上,“侯爷,司寒先生,服药自尽了。”
“属下一行人赶去的时候,先生已经服了药,他给主公留下来一句话,他说……”
不冷不热的风刮在身上,吹得刺痛,谢霁寒的一只手抵在房门上,点了点上面的纹理,侍从的手僵在半空中,谢霁寒从二人的搀扶中逃开,头掩低下去,狭长的身姿倚在房门上,犹如被抛弃的小孩子,追寻不到原因,想要哭泣,却无人无处可去,须臾,再次抬眼,眼神由猩红痛苦慢慢平静下来,声音沙哑,声音浅浅的,似乎风一吹,这个人就要倒下了,“二师父说了什么?”
“司寒先生说,如钧,如言,少钧。”
谢霁寒听着侍卫的话,几乎能够想象到画面,几乎是觉得伤口上被人撒了把盐,亦或是眼泪滴落在上面,又苦涩又酸痛。
今夜的平西侯府,又该是个不眠夜。
“我知道了。”
早备下的医师忙前来上药,他也浑然不觉,这次过分的狠了些,胸膛处上半身皮开肉绽也不过是这样。
谢霁寒那夜确实没睡着,哪管是身上的伤,还是心底留下的疤痕,后来连着几日,做这噩梦,就是这样修养的日子,没什么新意,甚至还不如听雨声酌墨来得痛快,只可惜起不来,拿不动纸和笔,一躺躺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