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荔嗤地笑了下,不再言语。
郑婉儿眼中,她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她上前一步,故意扭动脖子露出上面的吻痕。
柳荔瞥了眼,假装没看见。
郑婉儿得意道:“我与颜烨哥哥有了肌肤之亲。”
柳荔淡淡道:“你早我五年做他的侧妃,有肌肤之亲不是很正常的事?”
郑婉儿脸色一僵,扯出一抹笑:“颜烨哥哥说只爱我一人。”
柳荔:“嗯。”
“颜烨哥哥说回了京,他要废了你,让我做太子妃。”
“嗯,知道了。”
“颜烨哥哥还说,他不喜欢你,以前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柳氏女。”
柳荔问:“说完了吗?说完了请回,我还有事要做。”
郑婉儿在她这里讨不到好处,脸色极为难看,甩甩手道:“你别太嚣张。”
“走吧,我还有事。” 柳荔依旧淡淡道。
郑婉儿脸色更难看,狠瞪她一眼后快步离开。
柳荔长舒一口气,总算清静。
她重新坐下处理公务,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过目,每一笔勾阅、每一个决定都关乎无数百姓的家族与性命。
这些可比情情爱爱重要得多。与其沉迷情爱,不如沉迷工作。她快速进入状态,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再抬头时,天色已黑,照顾她的丫鬟送来了饭菜。三菜一汤,她吩咐:“以后一菜一汤就够了,不必铺张。”
吃过饭,柳荔走到院中。月朗星稀,皎皎明月照得天地如同白昼,它像一只眼睛,静静看着世间万物的变化、兴衰,千百年来不曾改变。
草木枯荣、四季轮转,万物纷繁变化,最终都回归本原,周而复始。
人无论高低贵贱,在它眼中不过是千年甚至万年中的一粒沙尘。
爱一个人、怨一个人、恨一个人,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月光如水落在柳荔身上,她笑得坦然。
第二日清晨,当柳荔正在整理昨夜批阅的文书时,郑婉儿又来了。她手里挥舞着一卷明黄的手谕,趾高气扬地踏入书房:“柳荔,颜烨哥哥有令,让你把这些公务都搬到他的寝殿去!”
柳荔没理会她语气里的挑衅,只对身后的侍卫吩咐:“按侧妃说的办,小心些,别弄乱了卷宗顺序。”
谁知郑婉儿却不依不饶:“我让你一起去!难道要我一个人盯着他们吗?”
柳荔无奈,只得抱起一摞最厚重的奏本,跟着侍卫向颜烨的寝殿走去。
刚踏进门,一股甜得发腻的熏香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人太阳穴直跳。
柳荔皱眉,将奏本放在窗边的书案上,转身便想离开,却被郑婉儿一把拉住:“站住!谁让你走了?”
“还有什么事?” 柳荔挑问。
“当然是留下伺候!” 郑婉儿扬了扬下巴,转向斜倚在软榻上的颜烨,声音瞬间柔得能掐出水来,“颜烨哥哥,您说是不是?让姐姐留下来,也好就近处理公务呀。”
颜烨右手支着太阳穴,眉头紧锁,似乎被头痛折磨得厉害,只从喉咙里溢出一个模糊的 “嗯” 字。
他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往日里锐利的眸光也显得有些涣散。
柳荔应了声 “好”,便想上前整理奏本,不料郑婉儿突然尖叫起来:“你干什么?离颜烨哥哥远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柳荔后退半步,语气冷淡:“既然无事,那我便先回书房了。”
不许走!” 郑婉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颜烨哥哥说了,让你留在这儿伺候我!”
柳荔看向软榻上的颜烨,他此刻仿佛丢了魂儿,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对眼前的争执充耳不闻。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站在一旁,像个普通侍女般垂手而立。
“傻站着做什么?” 郑婉儿斜睨着她,“没看见我渴了吗?还不快倒水!”
柳荔拿起茶壶,为她斟了一杯茶。
谁知茶水刚递到她面前,她便猛地缩回手,尖声喊道:“哎呀!烫死我了!你想害死我吗?”
柳荔二话不说,拿起茶壶往自己手背上倒了些水,水温不过微温,连皮肤都未染红。“你看,” 她扬起手背,语气平静无波,“这水,可烫得死人?”
郑婉儿被噎得说不出话,猛地扑到颜烨怀里:“颜烨哥哥!您看她!她欺负我!”
颜烨缓缓抬起头,目光在柳荔脸上短暂停留,随即又垂下眼帘,疲惫地挥了挥手:“来人,把她拖下去,打十大板。”
“颜烨!” 柳荔厉声喝道,“你敢!”
这声厉喝如同惊雷,瞬间劈散了颜烨眼中的混沌。
他猛地看向柳荔,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痛苦地抱住头,滚落在地:“疼…… 疼死我了!” 他在地上不住翻滚,双目赤红如血,眼球几乎要凸出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颜烨哥哥!” 郑婉儿吓得花容失色,扑过去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颜烨挣扎着爬起来,疯了似的撞向房柱。
“哎 ——” 柳荔欲上前阻止,却与颜烨对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真正的痛苦,只有一闪而过的示意。
她伸出的手缓缓放下,任由他撞在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大喊着 “颜烨” 想去扶,郑婉儿却先一步抱住颜烨:“颜烨哥哥,你没事吧?”
“疼……” 颜烨抱着头喃喃道,额头撞破,鲜血沾满整个额头,“婉儿,孤好疼……”
郑婉儿急道:“我再点支香!”
“没用的!让孤去死吧!” 说着,他又要撞向柱子。
郑婉儿紧抱住他,哭喊道:“我有办法!” 她拔下头上琵琶形状的发簪,按下尾部暗扣,里面竟有一只小拇指大小的虫子。
她咬破手指喂血,虫子瞬间膨胀到大拇指大小,吃饱后便蜷在发簪里不动了。
然而颜烨的头疼得更厉害,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挣脱郑婉儿再次撞向柱子。鲜血染满他的脑袋、脖子和衣领,他像从血水中捞起的鱼,在死亡边缘挣扎。
“他要死了。” 柳荔冷冷道。
郑婉儿哭道:“不!他不会死!”
“他就是要死了。” 柳荔语气平静,“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死了一个颜烨还有第二个 —— 他若死了,我说是你谋害的,你觉得他们信你还是信我?”
郑婉儿骂道:“你怎么能这么对他!颜烨哥哥,你看清她的真面目!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的。”
她再次打开发簪,“滋滋……” 对着黑虫急促地叫唤,虫子也发出细微的回应。房间里只剩下这诡异的声响,时间仿佛凝固了。
突然,颜烨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血沫里竟有东西在蠕动 。是一只半寸长的白色幼虫,正扭曲着身体想钻进地板缝隙。
“啪!” 柳荔眼疾手快,一脚踩在虫子上,狠狠碾了数十下,直到鞋底传来黏腻的触感。
几乎在同时,郑婉儿手中的黑虫发出一声尖锐的 “悲鸣”,振翅冲向柳荔。她迅速抄起桌上的书册砸去,“啪” 的一声,黑虫撞在墙上,爆出一滩黑红色的血渍,几片翅膀还在微微抖动。
“啊!” 郑婉儿尖叫一声,吐出口血瘫软在地,仍挣扎着向颜烨爬去:“颜烨哥哥……”
颜烨缓缓站起身,额头上的鲜血还在往下滴。他跨过郑婉儿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柳荔,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流水的皇帝。”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血腥味。
“铁打的世家。” 他又近一步,眼中寒光凛冽。
“死了一个颜烨,还有第二个。” 他几乎贴到柳荔面前,温热的血滴溅在她的衣襟上,“你说,是么?”
柳荔看着他染血的脸,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我那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想逼她拿出蛊虫。”
颜烨冷哼:“孤看你就是这么想的。”
柳荔低头:“谁让你纵容她,差点让我挨板子。”
颜烨将她逼到墙角:“孤是想打你几板,可敢吗?”
柳荔看看他满脸的血,又看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郑婉儿:“先处理伤口吧,你看她伤得也不轻。”
郑婉儿挣扎着爬向颜烨:“颜烨哥哥,你没事了?太好了!”
柳荔看着她痴傻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怜悯。她蹲下身,轻声道:“他没事了。”
郑婉儿看看柳荔,又看看颜烨,忽然明白过来 。
颜烨说的爱她是假的,宠爱是假的,头疼是假的,受伤也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出他体内的蛊虫。可她还是喜欢他啊!她匍匐向前抱住颜烨的脚踝:“颜烨哥哥,我不做侧妃,只要留在你身边……”
颜烨低头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拖下去。” 他对门外的侍卫下令。
“颜烨哥哥!” 郑婉儿尖叫着被拖走,声音越来越远。
柳荔看着她的背影道:“你也太无情,她是真的喜欢你。”
颜烨笑道:“喜欢孤的人多了,难道都要回应?她若真喜欢孤,就不会伙同皇后下蛊。在她心里,孤不过是头上的发簪、腰间的玉带,是彰显她地位的物件。
而且是世间唯一能让她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物件。”
柳荔不知该说他凉薄还是理智,只得应道:“行吧,你说的有理。”
颜烨忽然反问:“什么叫‘你说的有理’?这是天下的大道理!倒是你,何时与江驰舟如此亲密?他竟敢为了你向孤扔鞋子,看来是不想活了。”
草木枯荣、四季轮转,万物纷繁变化,最终都回归本原,周而复始
——来自《道德经》‘万物并作,吾以观复’书面释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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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