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世子 第1章 第 1 章

暮春时节，京城最负盛名的醉仙楼里人声鼎沸，酒香与脂粉香缠缠绵绵，混着说书先生铿锵有力的语调，搅得满室喧嚣。

沈惊鸿斜倚在二楼临窗的雅座上，朱红雕花窗棂将她明艳张扬的身影框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画。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蹙金绣罗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走动时流光溢彩，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劲儿，更是无人能及。镇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便是她横行京城的底气，寻常权贵子弟见了她，无不退避三舍，偏就有人不长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雅座内的惬意。沈惊鸿手中的白玉酒杯被她重重搁在梨花木桌上，杯沿与桌面相撞，溅出几滴琥珀色的酒液，落在她鲜红的裙裾上，像绽开了几朵细碎的红梅。

“你说谁是蛮不讲理的泼妇？”她抬眼，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怒意。对面坐着的是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李修远，仗着家中最近得势，竟也敢对她出言不逊。

方才沈惊鸿不过是嫌邻桌喧闹，让小厮去提醒了一句，谁知李修远恰在邻桌作陪，闻言竟跳出来嘲讽她“仗势欺人，女子无德”，最后索性骂出了“泼妇”二字。

李修远被她眼中的戾气吓得缩了缩脖子，却仗着身边有几位世家子弟撑腰，硬着头皮道：“沈大小姐行事素来如此，难道我说错了？不过是提醒一句，便要动怒，不是泼妇是什么？”

“好得很。”沈惊鸿冷笑一声，话音未落，她猛地起身，腰间的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只见她抬脚，对着面前的梨花木桌狠狠一踹，那坚实的桌子竟被她踹得腿折面翻，杯盘碗碟哗啦啦摔了一地，汤汁酒水溅了李修远一身。

“你敢动手？”李修远又惊又怒，指着沈惊鸿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镇国公府了不起吗？我今日非要讨个说法！”

周围的食客见状，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沈惊鸿是京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得罪她的人，就没有好下场。可李修远毕竟是户部侍郎之子，这场争执，怕是难善了。

就在李修远撸起袖子，想要上前与沈惊鸿理论时，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突然传来，像春日里的细雨，抚平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戾气。

“李公子，沈大小姐，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沈惊鸿闻声，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缓缓转过身去。

楼梯口处，立着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周身散发着温文尔雅的气息，正是永宁侯世子谢珩之。

三年不见，他依旧是这副模样，仿佛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这般悲悯众生的温柔，可只有沈惊鸿知道，这温柔背后，藏着怎样的凉薄与狠戾。

谢珩之缓步走来，目光落在沈惊鸿身上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快得让人无从捕捉。他对着李修远微微颔首，语气谦和：“李公子，沈大小姐性情直率，并无恶意，今日之事，不如就此作罢？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

李修远见是谢珩之，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谢珩之不仅是永宁侯世子，更是朝中有名的贤才，深受陛下赏识，就连他父亲见了，也要礼让三分。他嘟囔了几句，终究是不敢再与沈惊鸿为难。

可沈惊鸿却不买账。她死死盯着谢珩之，凤眸中怒意更盛，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屈辱与怨恨。她一步步走上前，直到与他相距不过三尺之地，才停下脚步。

“谢世子倒是好兴致，”她红唇轻启，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棱，“不过是我与旁人的争执，碍着世子什么事了？这般假仁假义地出来劝和，是想在众人面前，再扮演一次你那温润君子的模样吗？”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沈惊鸿竟会当众不给谢珩之面子，还说出这般诛心的话来。

谢珩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底的温柔也褪去些许，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看着沈惊鸿，语气依旧温和：“大小姐说笑了，珩之只是不想见两位伤了和气。”

“和气？”沈惊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凄厉，“我与李修远有没有和气，与你谢珩之何干？当年你弃我如敝履时，怎么没想过和气二字？如今倒是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当年沈惊鸿倒追谢珩之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后来谢珩之突然提出分开，更是让沈惊鸿沦为笑柄。此事一直是沈惊鸿的逆鳞，谁也不敢轻易提及，如今她却当着众人的面，**裸地揭开了这道伤疤。

谢珩之的脸色终于白了几分，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他看着沈惊鸿眼中的恨意，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大小姐，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何必再提？”沈惊鸿逼近一步，抬起下巴，眼神轻蔑而愤怒，“谢珩之，你凭什么让我不提？你当年给我的羞辱，我一日都没忘！今日你既然敢出现在我面前，就该料到我会对你是什么态度。你的假仁假义，还是留给那些不明真相的蠢货看吧，我沈惊鸿，不稀罕！”

她说完，不再看谢珩之一眼，转身就走。石榴红的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刺耳的声响，像她此刻躁动不安的心跳。

走到楼梯口时，她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冷冽如霜：“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多管闲事，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醉仙楼里的众人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谢珩之，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

谢珩之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沈惊鸿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口，眼底的平静才被汹涌的偏执与痛苦取代。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掌心已是一片冰凉。

惊鸿，三年了，你还是这么恨我。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

楼下，沈惊鸿坐上等候在外的马车，猛地将车帘摔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目光。车厢内，她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靠在柔软的坐垫上，眼底的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隐痛。

谢珩之，谢珩之。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底，三年来，从未拔去。每次听到，都能让她痛得喘不过气。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可命运偏偏如此捉弄，竟让他们在这样的场合重逢。他依旧是那个人人称赞的温润世子，而她，却成了众人眼中嚣张跋扈的恶女。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若无其事地过着他的好日子，而她却要背负着当年的羞辱，苟延残喘？

沈惊鸿抬手，捂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当年的画面，那些甜蜜与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行，她不能再想了。

沈惊鸿猛地睁开眼，眼底重新燃起熊熊怒火。她沈惊鸿，从来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当年谢珩之给她的羞辱，她迟早要加倍讨回来。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对他有半分心软。

马车缓缓驶离醉仙楼，沈惊鸿靠在车厢里，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谢珩之，既然你主动出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咱们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而醉仙楼二楼，谢珩之依旧站在原地，身旁的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咱们要不要也回去？”

谢珩之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沈惊鸿方才坐过的位置上，眼底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不用，我再等等。”

他知道，沈惊鸿不会就这么算了。可那又如何？只要能再见到她，哪怕是被她怨恨，被她羞辱，他也甘之如饴。

三年的等待，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留在身边，再也不会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