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指纹验证成功的声音,让舒栈准备换鞋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愣在原地。
紧接着,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晨光涌入,逆着光,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去而复返的温昼!
他依旧背着那个旧书包,手里却多了一个印着早点铺logo的食品袋。他的头发似乎被晨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快步走到玄关,将早餐放在柜子上,语气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早啊,舒女士,我为我昨天晚上的言语冲撞感到抱歉。想着您要工作,来不及吃早餐,就给您买了一份垫垫。有您最爱喝的豆浆和刚炸好的油条。”
温昼昨夜根本没有走,他在门外坐了一整夜。
舒栈僵坐在换鞋凳上,一双描画精致的卡姿兰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哪里出了问题?她昨晚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把人辱骂到那种地步,他为什么还会回来?他不应该恨死她了吗?难道他……有受虐倾向?不会吧?这也太反人性了吧。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温昼放下早餐,自然而然地走到她面前,然后,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单膝跪地,俯下了身。
舒栈的心跳骤然失控,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快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有些无措地挪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凳子的边缘。
他要干什么?他靠我那么近干什么?怎么办?等等,为什么我会这么慌,为什么我心跳这么快?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下一秒,温昼伸出手,动作轻柔而又专注地为她脱下脚上的居家拖鞋。他微凉的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脚踝皮肤,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然后,他拿起旁边那双她最爱的红底黑色高跟鞋,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为她穿了上去。整个过程中,他的姿态卑微而虔诚,与昨晚那个激烈反抗的他判若两人。
舒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充满审视意味。她挑了下精心描绘的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单膝跪在地上的他:“我昨晚不是已经让你滚了吗?为什么没走?”她顿了顿,加重语气,“机会,可就只有那一次。”
温昼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起头,目光坦然地与她交汇,不再有昨晚的猩红与愤怒,只剩下近乎残酷的诚实:“实不相瞒,舒女士,我昨晚……确实想过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舒栈一下。
“可是,”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我发现我自己根本没有离开的底气。我很需要这份工作,非常需要。那一百万……对我,对我的家庭来说,意义重大,重到可以让我放弃很多东西,包括……尊严。”
他声音低沉却清晰:“以后,我一定会更加认真对待这份工作,努力提升自己,争取用实力让您认可我。”
“好啊。”
舒栈红唇勾起,她伸出手,用一根手指,轻轻挑起温昼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与自己对视。紧接着,她凑近他,俯视他,温热的气息几乎喷在他的脸上,“那你可要把我伺候满意了,你知道的,在我这里,住家保姆这份工作,实在是不简单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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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熔金,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将宽敞的客厅浸染得一片暖融。温昼身穿印着“居家好男人”的粉色男仆款蕾丝围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锅铲与铁锅碰撞出规律的丁零当啷声响,食物的香气顺着空气氤氲开来。
这已经是他担任住家保姆的第三十天。舒栈斜倚在意大利进口真皮沙发上,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轻点,利落地将当月的工资给温昼转了过去。除了两年到期舒栈需要支付温昼一百万报酬之外,每个月舒栈还要另付温昼两万的工资,这是他们当时合同条款里写明了的。目光掠过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挺拔背影,她心头莫名一动,鬼使神差地,又额外追加了两千。
她起身,趿拉着拖鞋踱步到厨房,双手撑着大理石岛台,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扫过温昼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外套,“去买几身像样的新衣服吧,你身上这件外套,我看了整整一个月,腻了。”
温昼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额外转账,动作微微一顿,半晌,道:“谢谢舒女士。”
“舒女士”三个字听起来太刺耳了,舒栈不喜欢。她蹙起眉头,“你能不能别叫我‘舒女士’了。”
温昼停下切菜的动作,转过头,脸上写满了困惑与谨慎:“那我应该叫您什么?”
那个恭敬的“您”字更是火上浇油,舒栈整个人头都大了,双手叉腰,烦躁道:“还有,也别用‘您’这个字!听着就烦!”
“啊?”温昼彻底愣住了,他站在厨房门口,“为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显得我们之间距离很远吗?”舒栈迎上前几步,“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温昼微微侧开视线,避开她过于锐利的目光,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清晰地划下界限:“我们之间的距离,难道不遥远吗?”
舒栈心头那点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被浇灭了,这话精准地刺中了她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种被拒绝、被划清界限的羞恼涌上心头。她不信邪地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他的身体,仰头逼视着他:“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没走,真的只是因为家里困难,需要这笔钱吗?”
温昼转过身,熟练地打开油烟机,往烧热的锅里倒油,滋滋作响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他头也不回道:“舒女士,你是在质疑我欺骗了你吗?我真的就是因为家里困难才没走的,没有骗你!你可以放心了!”
“嘿!”舒栈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抱着手臂,胸脯因怒气而微微起伏,“都说了!别叫我‘舒女士’!叫我的名字!舒栈!很难吗?!”
温昼:“……”
舒栈忍不住骂道:“你眼里就只有钱!你他妈就是个财迷!”
温昼似乎早已将她的阴晴不定纳入工作范畴,任由她在旁边暴躁输出。他默不作声地翻炒着锅里的菜,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拿钱办事,忍字当头。为了弟弟的手术费,他什么都能忍,包括舒栈日渐增强的、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舒栈骂得正起劲,温昼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爸爸”两个字。他眼神微变,立刻关小火,从容地拿起手机,转身就准备回房间接听。
“慢着!”舒栈猛地伸手拦在他面前,手臂横亘在厨房门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就在这里接,开免提。”
温昼脚步顿住,眉头紧紧皱起,全身上下都在抗拒:“别这样,舒栈。”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他试图侧身从她旁边绕过,舒栈却像是被彻底点燃了引信,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冰冷而决绝地威胁道:“好啊!现在我的话你是不听了是吧?你信不信我让你工资少一半?我他妈说到做到!”
刚迈出去没几步的温昼,背影猛地一僵。舒栈几乎能听到他骤然加重的呼吸声。温昼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拖拽,咬着牙,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屈辱的沉重,转身回到了舒栈身边。
他抬起眼,看向舒栈,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隐忍到极致的妥协,恳求道:“我当着你面开免提,你别扣我工资。”
舒栈抱着手臂,满意地看着他,朝他抬了抬下巴:“接啊。”
电话接通,一道充满关切的中年男性声音传来:“喂?小昼啊,你怎么才接电话啊?是在上课吗?”
是温昼的父亲。温昼背对着舒栈,快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再开口时,语气轻快而温和:“刚回宿舍,爸。刚刚手机在充电,没听见。”
“哦,这样啊。我看你今天给我们卡里打了两万块,我跟你妈都吓坏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啊?你不是还在上学吗?”
“爸,您放心,我这不是看弟弟手术不能再拖了吗?我想给弟弟尽快凑够手术费,就周末去学校外面多做了几份家教。景城是大城市,有钱人多,我虽然穷但好在脑子不笨,那些家长都挺认可我的。”
电话那头的温平福沉默了,他是个质朴的农民,对儿子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叹了口气,嘱咐道:“那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啊!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赚钱的事有爸爸呢……”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温昼说,“家里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我是一定要给你们分担的。”
“唉!”温平福叹气,“小昼啊,谢谢你有这份心。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弟弟妹妹们都很懂事,他们都说想你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们,没时间的话,记得多给家里打电话。”
“知道了,爸。你们也别太省。” 温昼的声音微微有些发哽,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语气依旧轻松。
父子俩简短地聊了几句,通话结束,温昼默默挂掉了电话,站在原地,背影在暖黄的暮色中显得有些落寞。
舒栈听着温昼和他爸爸的对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揉了一把,酸涩难言。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毫无保留的家庭温暖。为了不被看穿,她迅速武装起自己,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试图掩饰那点不自在,“啧,你休学这么大的事,没给家里人说啊?”
“说来干什么?”温昼转过身,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他将手机揣回兜里,重新打开灶火,“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自己做主。”
“行吧,大孝子。”舒栈撇撇嘴,“我给你发的工资,你一分没给自己留下?”
“留了啊,”温昼头也不抬,专注着锅里的菜肴,“你不是还额外给我转了两千奖金吗?”
“那奖金是我让你给自己买衣服穿的!”舒栈快气炸了,“你赶紧把你那件灰色外套换了!我看着碍眼!”
“衣服而已,能穿就行。”温昼把做好的饭菜一盘盘端上餐桌,动作利落。
“那剩下的钱呢?”舒栈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地试探。
温昼摆放碗筷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垂下眼帘,避开她的视线:“还……没想好。”他撒谎了。
“这样吧,我帮你想好了。”舒栈立刻接口,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想要介入他生活的姿态,“楼下的奶茶店新出了一款奶茶,我想让你给我买来尝尝鲜。”
温昼帮舒栈盛好饭,动作一丝不苟,然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的钱还有别的用处。你那么多钱,为什么不自己买?”
“你……”舒栈被噎得说不出话。她就知道!温昼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白眼狼一个!
“一杯奶茶撑死了才二十几块钱!”她据理力争,“我给你发了两万工资,让你买杯奶茶回报一下都不行吗?你也太抠门了吧!”
温昼放下饭碗,直视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语气郑重而疏离:“你是给我发工资了,但我也付出了劳动。我们之间,是等价值交换。”
这下好了,一句话彻底点燃了舒栈的怒火,连同那点不被接受的、别扭的好感,一起爆炸开来。她猛地抓起桌上的筷子,朝着温昼狠狠扔了过去,尖声咆哮:“神他妈等价值交换!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他妈值两万吗!老娘花三千块找个男模都比你伺候得周到!要不是老娘可怜你,你他妈就抱着你那个心脏病弟弟哭去吧!真他妈给脸不要脸!”
筷子擦着温昼的手臂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难看极了。
舒栈死死盯着他握紧的拳头,做好了跟温昼干一架的准备,只要温昼敢对她动手,她就剁了温昼的手。
没想到的是,几秒之后,温昼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近乎机械地蹲下身,捡起了那两根散落在地上的筷子。然后,他转身走进厨房,水流声响起,片刻后,他拿着一双干净的筷子走出来,走到舒栈面前,双手奉上。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看舒栈一眼,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
舒栈看着他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将一切情绪深埋心底的隐忍模样,心中那股邪火燃烧得更加旺盛,还夹杂着一丝扭曲的、因为完全掌控他而带来的满足感。她挑眉,用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将温昼从头到脚扫视了一圈,才慢悠悠地从他手中抽过筷子,红唇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你知道吗?看着你这副桀骜不驯,却又不得不对我低头的样子,我他妈爽飞了。”
温昼依旧垂着眼,浓密的长睫掩盖了他眼底的所有惊涛骇浪,他淡淡道:“舒栈,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舒栈清晰地听出了他语气里嘲讽和不满,用筷子指着温昼说:“温昼,我告诉你,你他妈要是讨厌我,最好就一直这样讨厌下去!别让我发现你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说完,她将筷子“啪”地一声重重撂在桌子上,拿出手机,直接给赵小含拨了过去,语气刻意装得轻快又放荡,带着一种报复性的自暴自弃:“喂?你之前最爱去的那家会所,帮我约个最好的男模,我现在就要去洗脚。”
“哟?”赵小含在电话那头声音满是调侃,“我们小栈栈终于开窍了?舍得放下家里的小帅哥,出来寻欢作乐啦?”
“家里的小帅哥?”舒栈用那挑剔的目光,嫌弃地瞥了一眼刚刚还跟她横眉冷对的温昼,语气鄙夷又嫌弃,“不过是个不解风情、惹人厌的黄脸公罢了,哪里比得上会所里知情识趣、嘴甜活好的小鲜肉?”
“行吧,地址和推荐发你了,玩得开心点,宝贝儿!”
舒栈挂断电话,抓起车钥匙和手包,换鞋出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疑。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跟温昼待在一起了。
半个小时候后,她驱车抵达了赵小含强推的那家装修极尽奢华、灯光暧昧迷离的会所。按照找小含的推荐,舒栈点了一个模样顶级、身材堪称完美的年轻男孩。
房间里,换好舒适的浴袍,没过多久,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那个名叫小鱼的男孩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盆走了进来。
舒栈慵懒地靠在柔软的沙发里,挑剔地打量着他。不得不承认,赵小含确实是个会寻欢作乐的人。这男孩长得无可挑剔,五官精致,身材颀长,肌肉线条流畅,笑容阳光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没哪个女人能忍住不动心。
“姐姐,晚上好,我叫小鱼。”他笑起来,脸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特别赏心悦目,光是这一笑,舒栈的心都化了,哪儿还有什么烦恼。
“嗯,坐吧,”舒栈刻意放柔了声音,表现得十分大度,“陪我聊聊天就好,不用特意伺候。来,坐这儿。”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小鱼从善如流地坐下,舒栈立马感受到了对方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此刻的她就跟个成精的山村老妖一样,忍不住地想要吸食小鱼身上的精气。
“姐姐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呢?”小鱼非常体贴地给舒栈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边,眼神充满了真诚的关切。
“唉,别提了,”舒栈接过水杯,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小鱼的手背,叹了口气,语气幽怨,“都是家里那个不懂事的黄脸公给气的!”
“啊?”小鱼立刻皱眉,义愤填膺,摩拳擦掌,雄赳赳气昂昂:“黄脸公也太可恶了!敢让姐姐不开心!姐姐,我打架很厉害噢!保证把他拍在地上抠都抠不起来!需要我帮姐姐教训教训他吗?”
嘿嘿,双更![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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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