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 第7章 十八剑法

被徐佑安撕裂的天空深沉如墨。

“又是镜花水月。”徐佑安是第三次亲历这个阵法，极山之巅既然要收徒，便不会弄出来一个凡人根本解不开的阵法，若非她经此处，里面的人怕是走半生，都不会出来。

这样害人的事，断不可能是用来选徒弟。

她踏剑疾行，不消一会儿便达到了极山之巅，便见到剑宗宗主和一个人在争论什么，宗主声音很大，她打老远便能听清。

“欺骗凡人做什么？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必要拿他来骗人！他的那个脾气你知道！他不可能听我安排！”

与之交谈的人，徐佑安从未见过，面容被宗主挡住，但声音还是传到了徐佑安的耳朵中：“他不配合也得配合，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法独善其身......”

剑气破空的声音很快便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他们停止交谈，抬起头便见到一道白影自天而下。

徐佑安站在灵剑上，抱着胳膊冷眼看向宗主。

剑宗宗主赶忙说道：“徐姑娘，你这一遭，怕不是要吓死我！”

徐佑安一跃而下，挥剑便指他：“山下镜花水月是何意？”

宗主面色迟疑，与他交谈的男人颔首上前，温声说道：“这位便是宗主与在下提过的徐姑娘吧？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徐佑安不语，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那男人见她没出声，便继续说道：“在下正道宗谢砚青，姑娘所说的那镜花水月阵法，也是在下布下的，见姑娘有疑，便觉得有必要与姑娘解释一二。”

谢砚青说起话来不急不缓但有着不容拒绝的气场，徐佑安这才细细观察起来，他眉目含笑，迎上她打量的目光，微微勾起唇角。

“解释？”徐佑安垂眸，良久，她放下剑，挑眉一笑：“好啊，我听你解释。”

碍于这是剑宗的地盘，她不欲与二人为难。

“相传瑶光君剑法天下无双，但这世上得之心法者仅二人，其中一位便是陈主宗上的玄吟长老，在下为正道宗长老，正道宗自建立起，便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瑶光君那般剑法，我们必须要传承下来。”

陈涣止便是剑宗宗主，陈主便是对外，他人对他的称呼。

谢砚青声音平缓而温和，令人不由得侧耳静听。

徐佑安微微凝眉，“这与山下的镜花水月有何关系？”

“徐姑娘莫急，镜花水月是为了筛选出灵力上乘的弟子，我们要为玄吟长老挑选的弟子，必然是万里挑一凡人不及者。”

谢砚青侧眸，对着陈涣止微笑道：“在下早已有此意，恰巧陈主来正道宗，说起那封宣战书，在下便与陈主提起此事，陈主，如何？”

剑宗宗主罕见地没有接谢砚青的话，而是调转话头：“砚青长老所言非虚，山道上的镜花水月也不会伤害凡人，最多是兜兜转转几个春秋。”

“几个春秋？”徐佑安嗤笑：“修真者乾坤之大，几个春秋不过尔尔，但凡人能耽误得起哪怕一个春秋么？前来参选之人皆是凡间或是散修中的上乘者，耽误几年修习的后果你们真的不清楚？”

陈涣止说不过她，索性闭了嘴，谢砚青依旧维持着脸上不咸不淡的微笑，“是在下与陈主疏忽了，那依姑娘的意思，待玄吟选了弟子，在下便撤了下面的阵法。”

徐佑安看向他。只见，谢砚青眸中带笑，言谈举止不急不缓，白袍在晚风下微微摇摆，他始终与他人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让人觉得亲和又疏远。

陈涣止适时说道：“玄吟离宗一连数天，看起来遇到了棘手的事......”

话还未说完，清幽境那边的钟声缓缓响起，向整个剑宗传达着主人归来的消息。

“回来了？”陈涣止赶忙招呼谢砚青：“砚青长老，先来随我与玄吟商议一番，他这块臭石头难啃得很！”

谢砚青抬脚便跟了上去，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徐佑安道：“听陈主说徐姑娘所学法门虽不成派系，但灵海里的一招一式皆神似瑶光君，在下觉得，徐姑娘亦可以留在剑宗，若玄吟长老不愿收徒，姑娘就当是为了正道，麻烦姑娘将瑶光十八式传授一二，也免了如此剑法百年后失传于世。”

“何为瑶光十八式？”

谢砚青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但话音中又没多少意外，展开手中的骨扇摇了摇，“姑娘若是真想知道，那便与在下和陈主一同前往清幽境吧。”

徐佑安站在原地，沉默良久，见二人飞身前往清幽境，踏剑而起，跟在了他们身后。

谢砚青感受到身后汹涌的灵力如潮水般袭来，不由得对陈涣止轻声说道：“这徐姑娘当真来历可疑，从未有散修拥有这样强大的灵力。”

陈涣止苦笑：“是啊，我等怕是不及。”

待徐佑安近身，二人禁了声。

清幽境的钟声悠远空鸣，通往此地的小路山霭弥漫，两侧松柏青青。徐佑安很明显能感受到自己进了一个无形的阵法之中，阵法外是郁郁山色，阵法内是漫天纷飞的梨花。

天地一白，飞花不落。

玄吟长发曳地，黑衣如墨，背对着众人仰着头看着飞扬的梨花雪，有几片落在他的发上，缀得玄吟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玄吟，你回来了。”

陈涣止叫着他的名字，玄吟早就有察觉，转过身，不发一言。

能与玄吟交涉的目前及只有陈涣止，这一点，谢砚青也清楚，索性与徐佑安沉默地站在他们二人身边。

玄吟听完陈涣止的收徒计划，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透露出难以言说的抗拒。

“不收。”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师父那套剑法能学的人寥寥无几，从前瑶光还在的时候，无数人里就挑了你这一个徒弟，她剑法难学，这个你师叔我清楚，但是你现在一个也不收，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玄吟脸色很难看，但是陈涣止全然没注意到，自顾自说着。

“......你师父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就爱四处收徒弟，极山之巅方圆百里，就连个黄发小儿都会照着剑势打两招，怎么你就没继承她这逢人便比划的优点呢？”

玄吟眼神隐藏得很好，他漠然地看着陈涣止追忆瑶光君，待陈涣止说完，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冷声道：“不收。”

徐佑安感受到他身边有着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灵力波动，随之而来的便是她久未突破的境界犹如潮水般奔涌，但却迟迟突破不了那一层，她拼尽全力都无法突破的那一层，在玄吟身边，她的灵力冲击着最后的底线，久一些，再久一些，便可以迸发出来！

在场其他人浑然不觉，玄吟拒绝后，便欲转身离去。

谢砚青与陈涣止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准备离开。

徐佑安咬牙，不能就这样离开，久攻不破的境界马上就可以突破，山下被镜花水月困住的凡人还在挣扎，若是玄吟不准备收徒，谢砚青真的会将那些人放出来吗？

她不知道，她不敢赌。

第一眼见到谢砚青，她便觉得这人不可信任。

——笑里藏刀。

玄吟站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冰冷的声音响起：“离开。”

陈涣止唉声叹气，哎哎呀呀地大声劝着玄吟，谢砚青毫不意外此行为虚，摇着扇子踏出清幽境的结界。

随后，玄吟的眼眸落在徐佑安的身上。

徐佑安注意到他的目光，压制住身体中涌动的灵力，艰难开口：“我......我希望你可以收徒，我想成为......你的徒弟。”

玄吟愣住了，睁大眼睛看向她，十分意外。

陈涣止还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嗷一嗓子继续劝说：“玄吟！还犹豫什么啊？徐姑娘灵力功力都算得上是凡间散修的大乘，修炼的功法与你的可谓是一摸一样，你还等什么呢！”

徐佑安怀疑自己简直要被灵力撑爆，她死死压制住，不让其外漏。玄吟察觉到她的不适，踏出一步便瞬间来到了徐佑安的面前，手指抵上了她的额头。

一道清流流进自己的灵海，一瞬间，灵海风平浪静。

那种不适感消失以后，玄吟向后退开几步，对上徐佑安的眸子，道：“我许你反悔。”

“什么？”陈涣止险些跳起来，指着玄吟“你你你你......”了半天。

玄吟打开一道结界，将徐佑安与自己笼罩其中。

徐佑安率先开口：“我不悔。”

这下轮到玄吟沉默了。

“你与我所修功法皆与瑶光十八式有关，我认你做师父，是我考虑良久的结果，所以我想成为你座下弟子，寻找瑶光十八式全部的功法，突破境界，护佑人世安宁。”

玄吟低着头，看着她的腰间。

徐佑安下意识想摸一摸腰间的温玉佩，这才想起玉佩让她送给夜澜了。

玄吟缓声开口：“我等你。”

徐佑安不解。

“选徒比试，我等你。”

玄吟将这句话重复一遍，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清幽境飞着漫天的梨花，唯有他离开的风，吹落一片花瓣，落在徐佑安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