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 第13章 华宸上仙

徐佑安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中熊熊火光铺天盖地地袭来，笼盖燃烧着极山之巅的每一个角落，山上的弟子四下奔逃，哭喊声和呼救声在旷远的山谷经久不绝。

一身浅蓝色弟子袍的陈涣止从火场中冲出，背上背着重伤昏迷的执药，焦急地问身边人:“师父呢！我师父在哪里？”

身边人盖在头顶帷幔随着风掀起，帷幔下谢砚青面色凝重，缓缓摇头。

“华宸上仙被瑶光带走了。”

“混账！”陈涣止放下执药，握紧手中的剑，谢砚青见状，轻轻按住他的手:“涣止，冷静。”

陈涣止猛然抬起头看向他，几乎吼出声:“我怎么冷静？她放火烧山，逼得师父自爆！现在我师父的尸体不知所踪！谢砚青！我怎么冷静——”

他死死盯着谢砚青的脸，后者摇头，“不要说。”

“我！我怎么会如此……”陈涣止的手无力垂下，二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唯有山火尽燃的绝望之音，直到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死寂。

“师叔，砚青公子。”

是玄吟，不过面容尚青稚，但周身的气质依旧拒人千里之外。

“玄吟，你那边……”陈涣止眼中有着自己都没克制住的期待，但玄吟亦是摇头:“万法门，两仪观，逍遥阁还有几个小宗已经被魔族占领，眼下极山之巅处于危亡，正道宗苦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陈涣止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他的指甲死死嵌入手心，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上。

“现在不是沉浸悲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守住正道宗，找到华宸上仙的仙身。”

谢砚青嘱咐玄吟:“照顾好你师叔。”

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二人视线中。

陈涣止掩面哭泣，止不住地喃喃:“怎么会……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而站在一边的玄吟，沉默片刻，走近陈涣止，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

徐佑安眼前的画面越来越远，随着燃烧的山火渐渐消散，她下意识想走近几步听清玄吟的话，可是，她一点也听不到了。

画面一转，又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场景。场景里有一白衣少女，神似年少时的她，抱着一把银剑，倚靠在梨花树下，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把剑……在哪里见过？

片刻后，便迎来了她等待的人。

那人白衣胜雪，身后是一件浅蓝色的长披肩，坠着华贵灵石，白发散落披在身后，眉间是繁复的蓝色图腾，图腾下一双浅眸安静地看着她。

她直起身，对来人笑笑:“师父！”

徐佑安意识里自动浮现出来人的身份——极山十三位镇山长老的师父华宸上仙。

但现在这个看似年少的她为何唤华宸上仙师父？

华宸上仙眼中尽是无奈，“整个极山之巅，就数你没规矩。”

“这里只有你和我，渡月那个大古板又不在，要什么规矩？”

华宸不跟她计较，而且问她:“今日涣止的那个提议，为何要反对？”

“没有理由，就是要反对。”她大喇喇地坐在梨花树的盘根上，盘着腿，气鼓鼓地说:“合并修真界和人间！亏他想得出来！不知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华宸上仙看着她发了半天牢骚，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温声道：“瑶光，你有没有想过，此次提议只有你、鸿开和九歌反对，剩下的同门赞成，若是此事做成，你们三人又该何去何从？”

华宸上仙此话说完，徐佑安才惊讶，这位神似自己的女孩，竟是众人口中“十恶不赦，杀师殉道”的瑶光君！

瑶光听完这话，拖着腮歪头认真想了想，随后眼睛弯成了月牙，动了动身子离得华宸上仙更近了些：“师父，我记得您老人家早已羽化登仙，不问凡尘，怎得今日对陈涣止那厮提出的提议那么上心？”

华宸上仙一个弹指弹向瑶光的脑门，把她弹了回去。

“不要胡闹！”

瑶光捂着脑袋撇撇嘴：“还能怎样？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华宸上仙盯着她看了良久，浅色眸子带着浅浅笑意，“我也不同意，但是我既成仙，便不能插手尘世，所以，我希望瑶光能做那些我做不到的事。”

“那如果我做不到呢？”

华宸上仙手指微微一动，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没有看向瑶光而是转过头目光落在徐佑安所在之处：“如果做不到，那便去一个叫问仙台的地方，那里有我储存在尘世的灵力，可以给你答案。”

徐佑安看着他的目光，心中一惊，但她现在处于一个灵体的状态，华宸上仙不可能看得到她。

瑶光也注意到他的目光，

“......”

徐佑安刚要开口便感到一阵眩晕，华宸上仙与瑶光的对话渐渐消散，隐隐约约她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如海啸般拍打着她的灵魂。

那些不属于她记忆的片段一段段闪过，但是她再也看不清，爆炸式的记忆涌入自己的灵魂中，徐佑安忍受不住捂着头在漆黑密闭的空间中寻找方向，但是眼前看不到一点景色，就连一点光也不存在，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失明失聪了。

“瑶光君乃正道之首，正道之首如果都做了对不起正道的事，那......”

“那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天呐，那是瑶光君吗？她是入魔了吗——”

“既能杀师殉道，那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怎么......怎么办......她好像攻打进来了！”

“......”

“瑶光君，暴虐成性欺师灭祖戕害人间，罪无可赦！”

无数的声音涌入她的脑海，坚定、惊恐、不可置信，随后便是谩骂、哀嚎。

徐佑安痛苦不已，蹲下身蜷缩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不要说了！都不要说了！闭嘴——”

“铛——”

一声旷远的钟声敲打进徐佑安的耳中，那一瞬间，一切烟消云散。

混沌中一道暖流进入她的灵海，将她的意识缓缓拉回，再次睁开眼，模糊中认出了将她的意识带回人间的人。

“玄吟......”她缓缓开口。

玄吟自从来此处为徐佑安疗伤到现在，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懈，现在徐佑安意识回笼，他周身凛冽的低气压才有所好转，守在一边的陈涣止听到声音，赶忙上前：“徐姑娘，你醒了！这次多谢......”

但他看到徐佑安的脸，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徐佑安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脸色苍白骇人，但嘴唇嫣红艳丽。

这是......

“这是入魔的前兆。”玄吟将给她输送灵力的手收回，拢了拢大袖站起身。

陈涣止伸出双指抵住徐佑安的额头，在感受到魔气的那一刻，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赶忙收回手：“我该怎么办？徐姑娘是因为救我而受的伤，她现在这样，无论如何我也要治好她！”

玄吟低头沉思，一边的徐佑安听到了他们的话，动了动唇：“宗主，我不会入魔。”

她声音平静温和，引得在场之人纷纷侧目，玄吟坐在她的床边为她探脉，“怎么你的气息......恢复了？”

陈涣止关切问道：“感觉怎么样？”

徐佑安不动声色地在灵海中压制住魔气，道：“宗主、玄吟长老选徒试炼还继续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个？”陈涣止让她好好休息，“选徒这件事容后再议，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伤。”

徐佑安看向玄吟，后者不可置否。

二人离开后，徐佑安回想起自己看到的种种，大火燃烧的极山之巅、瑶光和华宸上仙还有问仙台......

问仙台，在修真界都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它坐落在正道宗的秘境之中，只有各大派长老的亲传弟子参加每四年一届的问天演武，才有机会得以进入秘境找到问仙台。

所以这次，她必须要成为玄吟的弟子。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推开，徐佑安侧过头，便看到少女如火焰般热烈的红衣映入眼帘。

“鸿开长老。”

徐佑安规规矩矩地唤她。

鸿开“哼”了一声，双手环胸垂下眼睛看着她：“你现在倒是老实，要不要说说你是怎么混进我的队伍又是怎么从我手底下跑出去的？”

“鸿开长老说笑了，情急之下的选择而已。”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听着就烦，还不如你在潮海外那个狂劲儿！”鸿开随便找了个地方，一撩裙子坐定，“你现在感觉如何？听宗主说你有入魔的前兆？”

徐佑安摇头：“我也不清楚，大抵是因为我前阵子着了魔王的道，受了影响。多谢鸿开长老前来探望我。”

“你可别自作多情，你在我手下受伤，我当然要来看你。”鸿开撑着头嘟囔着：“你也是，一点也不听话，像什么样子，跟她一样，讨厌死了......”

“嗯？”徐佑安有些听不明白她的意思，红衣少女踢了一下桌角：“没什么！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也不等徐佑安回答，门就已经被她重重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