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炒作 第1章 10008线转行

六月底的上午，太阳当空照，把丛林似的高楼晒得落不下一丝阴影。路上行人不多，蓝色和黄色电瓶车驶得飞快，旁边的树木蔫头蔫脑的，知了叫得正响亮，像在对太阳破口大骂。

上开市边区的旧楼，只有几平米的房间里，一台旧风扇用尽全力转动着，发出呜嗡呜嗡的声音。姚漠半躺在床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停地划动，汗珠从他白皙额头沁出，滑落到眉心，却迷恋着他如画眉眼，迟迟不肯落下。

手机里求职app的页面终于到底了，姚漠把页面慢慢向上滑动，确认简历全部投出后，才放下手机去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他在门边小冰箱里拿出半袋吐司，倒了一杯昨晚烧的白开水，边吃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找了部电影看。

电脑响起音乐声，是电影的片头曲。姚漠静静听了一会后跟着唱了起来。温润清亮的歌声在逼仄房间里响起，比电影的还好听。

六年前，姚漠二十二岁，参加爆火的歌唱节目《先声夺人》出道。套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出道即巅峰”，刚开始姚漠还能在电视上唱个一首半首，往后的五年不是在商场里唱，就是游乐场上、小公司庆典、新人婚礼和酒吧开业现场，总之，声娱是什么商演都接。

声娱就是《先声夺人》的制作方，在节目里稍有点流量的，都要签约声娱。姚漠参加的那年，是节目最火爆的时候，姚漠甚至没拿到前十，但因为歌声温柔细腻，圈了一波粉丝。

当声娱把合同摆到姚漠面前时，姚漠是懵的，合同太厚——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根本看不懂，签约过程十分钟都不到。没办法，声娱说了，签约才能继续唱下去。姚漠是唱下去了，唱了一期，接着就和许多没背景的参赛者一样，被淘汰了。

从二十二到二十八，六年时光，姚漠和声娱合同终于要到期了。

最近半年声娱一场商演都没给他，六年的追梦之旅结束，姚漠现在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在各求职app里投简历。

刚看完电影，外面响起敲门声，姚漠打开门，是隔壁的杨冬鸣。

杨冬鸣往里瞄了一眼，说：“中午吃啥？外卖吗？”

杨冬鸣比姚漠早一年参加《先声夺人》，拿了第四名，和声娱签了八年合同。本来他住在靠市区那边的宿舍，五年前突然被声娱下调到这里和姚漠做邻居。

姚漠说：“外卖吧，外面太热了。”三十多度高温，对来自崧省的他来说的确很难受。

“一起点吧，你吃哪个？上次的猪脚饭吗？”杨冬鸣问。

姚漠说：“好，等下转钱给你。”

杨冬鸣走了，姚漠关上门，桌上的手机响起。姚漠拿起来，一个不认识的固话号码，崧省的。姚漠连忙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女声“喂，请问是姚先生吗？”

姚漠说：“是的，我是。”

“姚先生，你好，我这边是崧省艾湖市的洪光小学，我们收到你投递的简历，很符合和我校音乐老师这职位的要求，不知道你下周三有没有时间过来参加笔试和面试呢？”电话对面的女声说道。

姚漠眼睛一亮，把手机贴得更近，说：“我有空，可以麻烦您在app里发一份面试通知给我吗？”

女声回复：“好的，没问题，稍后发给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我姓宋。”

姚漠说：“好的，谢谢宋老师。”

女声轻笑一下，“不客气，下周见，拜拜。”

姚漠的声音和他长相一样，温润如玉，经常能获得电话里陌生人的善意。

挂掉电话后，姚漠一直守在手机旁。十多分钟后，手机收到新信息，姚漠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面试地点在崧省艾湖市的洪光小学，面试流程也很清楚，先是笔试，再面试，最后试讲课，这流程下来需要一两天。

姚漠老家在崧省北昭市，离艾湖市不远，城轨就二十分钟车程。花了几个月时间，终于在老家附件找到一份的体面工作，实在是太幸运了。下周三是25号，他和声娱的合同这个月30号到期，如果面试成功，正好无缝衔接上。

打开手机上的旅程app，姚漠开始研究洪光小学附近的酒店。

周一晚上姚漠把行李准备好了。今年的《先声夺人》快到总决赛了，新人马上就出道，声娱前天让他赶快搬走，好给新人腾地方。姚漠所有能收拾的都收拾了。

声娱的宿舍寒酸，但在上开市这个寸土寸金地方，这几平米的价格就是姚漠的所有存款了。娱乐圈来钱容易，挣得也多，但不包括姚漠这种10008线的边缘人。

敲门声响起，是杨冬鸣。他往里瞄了一眼，说：“都收拾好了？”姚漠说：“是，明天的飞机。”杨东鸣说：“哪个小冰箱你不带走吗？”姚漠说：“不了，你要的话明天过来搬吧。”

杨冬鸣笑笑，“谢谢，我下年也要转行了，还不知道会到哪里讨生活。”

姚漠说：“你头顶火红，说不定机会马上就来了。”

几个月前杨冬鸣把头发染成了红色，按他的玄学说法，头顶火红不爆火也小红一把。

杨冬鸣叹了口气：“今年的新人马上出道了，哪里还有我的机会，公司能继续给我些小商演我就烧高香了。”

虽然这些小商演和他们的起点比很低，但一场小商演的收入就相当普通人一个月的薪水了，就是每个人分摊到的商演不多。

两人告别后，姚漠回房间洗澡，明天一大早的飞机，他打算今晚早点睡。

刚洗一会，外面的手机响个不停。等姚漠洗澡出来，手机里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陈云娇打来的。

陈云娇是姚漠的经纪人，今年四十多岁，管理着几十号艺人，做事雷厉风行，性格能屈能伸，是整个声娱都认识的女强人。

手机又响起，姚漠接通，陈云娇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喂漠漠，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听我说，刚接到个很急的工作，机票已经帮你订好了，明天一早飞去黎省的芦花市录制两天《赢在旅途》。”

姚漠说：“《赢在旅途》？陈姐你说的是那个很火的真人秀节目吗？”

陈云娇声音震耳，“就是那个，节目里的常驻都是大明星，每次话题都能上热搜。漠漠，你的机会来了。”

“不好意思陈姐，我后天在崧省有个很重要面试，这次录制我…”姚漠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云娇打断了，“姚漠，你的合同是到这个月30号，在这天之前你还是声娱的艺人！”

姚漠以前也推过工作，陈云娇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毕竟公司僧多粥少，找别的艺人就是了，没想到陈云娇这次态度坚决。

见姚漠没出声，陈云娇放缓声音：“漠漠，这次机会非常难得，以前李伊文想上，公司花了不少力气都没能把她塞进去，现在是对方找上来，指定要你参加录制。”

姚漠眉头紧蹙，“指定我录制？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陈云娇压低声音：“好像是说你和温余城两人的命格组合流量澎湃。”

姚漠说：“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现在连安排嘉宾都信这个吗？”

陈云娇提高声音，“你管它什么原因，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温余城这三个字，圈中顶流里的顶流，只要和这三个字沾边就能蹭到流量。”

姚漠也提高声音，“即使一起录节目也不一定能蹭到，陈姐，我周三那个面试很重要。”

陈云娇声音冷硬起来，“你的工作再找就是了，这次机会难得，声娱要借这次机会和节目组搭上。公司的态度是你必须去，不去就是违约，违约就赔违约金。”

姚漠沉默了一会，才低低说道：“好吧，那我去录制吧。”

见姚漠答应了，陈云娇态度瞬间好转，“是啊，这机会多难得啊，那个节目组最会炒CP了，播出后你肯定能火一把，公司会下力气帮你上热搜的，到时你和公司续约，就不用转行了。”

姚漠没心情听陈云娇说废话，直接跟她道别后挂了电话。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只能明天问问能不能改个面试时间了。如果是几年前他也许会相信陈云娇的话，但事实已经给他太多次打击了。这个圈子，没背景没后台寸步难行。

姚漠把收拾好的行李挑挑捡捡，收拾出一个小行李箱，其他行李只能先放宿舍，录完节目再回来拿。

手机响起信息提示，是航班和酒店信息，还有节目组的联系方式发，陈云娇还发了一段鼓励的话。姚漠没听完就关掉了。

第二天一早姚漠在赶飞机的路上给洪光小学打了通电话，之前联系的宋老师没在，接电话的是一个男老师，对方说要和领导请示一下，暂时不能答复姚漠。

收拾好沮丧，姚漠拉着旧行李箱，独自登上了飞往黎省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