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块暗色的沼泽迅速地在地板上移动着,飞快地蹿过路灯底下,准备钻入旁边的小巷。
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噌地飞过路灯,笔直地扎入了巷口的地缝里,刀锋颤栗,直直地拦住了沼泽的去路,若是它再往前一点,这手术刀就会飞进沼泽里。
地上的沼泽一个急刹停住,转头就想往别处跑,却被舒漠堵住了去路。
“你居然会躲我的刀子,该不会你缩小的时候,这个就是你的本体了吧?”舒漠笑盈盈地站在路灯下,手里把玩着手术刀,一点寒光在她纤细的手指之间流动,但相比之下,她眼底闪烁的兴趣更危险。
“我还从来没有解剖过特异游尸呢,毕竟很难抓到,看来今天运气还是挺好的。”
她悠悠在沼泽上打量,语调高昂,可不像是开玩笑。
那是猎人的眼神。
“你这个女人!可真烦啊!”沼泽陡然扩开,女人骂骂咧咧地出现。
诡异的身形再次摇摇晃晃地从沼泽之中出现,她黏糊的发丝之下,藏着那双怨恨的眸子,死死地瞪着舒漠,“我已经对你们没兴趣了,还跟着我打算做什么?”
“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么随便的说辞吗?”舒漠嘴角的笑容一弯,“你缠上我家初夏,千里迢迢地跟过来,可不会就这么放弃吧?”
舒漠笑着,眼神却无比冰冷,“当然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等我把你逮回去了,都会慢慢地从你嘴里拷问出来的,这可是我最擅长的东西了。”
女人咬牙切齿,她已经清楚地认知到舒漠不是个善茬,却没想到她这么难摆脱。
从那个破屋子一路跟过来,她现在这具身体速度已经相当快了,却完全摆脱不掉舒漠,加上她那言辞眼神,绝对不是开玩笑,万一被抓到了,还不知道她会被怎样。
末世降临,游尸先疯,而活着的人不见得会清醒到哪去。
女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恐怖骇人的模样却根本动摇不了舒漠,反倒是身形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有逃跑的想法。
她思量了几秒,随后扭曲着姿态,故作镇定地发出咯咯的笑声,寂静的街道上,路灯闪烁,气氛一瞬就变得阴冷起来。
她笑着,语调阴森:“你跟着我来了这么远真的可以吗?你那个朋友可是跟我的分.身待在一个屋子里呢。”
舒漠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意外。
女人趁机嬉笑着:“想不到吧,那个屋子还有我遗留的分.身,恐怕你回去晚了的话,她已经被吞噬其中了。”
说着,她便又咯咯地笑了两声,崎岖的身形摇摇晃晃,在昏暗的路灯之下,微光笼罩,异常的阴森。
舒漠眼眸微眯,不为所动,嘴角的笑容弧度微微扩大。
“原来如此,你还留了一个分.身在那屋子里呢,这我倒是没想到呢,那我该夸夸你的谨慎吗?”
女人脸上落下了一滴黏液,像是冷汗。
这种时候,她不应该担心地立即冲回去吗?怎么就还能冷静的站在这嘲讽她呢。
“看来你跟你那个朋友关系也不过如此嘛,你似乎丝毫不担心她呢,既然如此,把她交给我又能怎样?”女人装作无所谓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一般生者在活者面前不该如此卑微,但舒漠是例外。
听到对方说辞的舒漠略微一顿,嘴角的笑容忽地扬得更甚,反而令人心里发毛。
她整张漂亮的脸沉浸在灯光的阴影之中,倒映着女人身影的瞳孔深处荡漾着浓郁的杀意,犹如尖锐的刀,不掩锋芒。
“那你可以试试看?”她认真地回应着,轻飘飘的玩笑话里,一字一句都带着警告的狠厉,“人是一定得回到我身边的,但凡她从你那受到丁点伤害,我会以数十倍的痛苦全部返还给你。
“对于这点,我是很有自信的,经过我手的游尸都说好,童叟无欺。”
舒漠这可以说是明晃晃的威胁跟警告了,任何游尸知道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对她这话不敢有半分质疑。
“……”女人沉默片刻,随后缓缓抬手,指向了舒漠身后,“那我还是把她还给你吧。”
她似放弃一般缓缓垂肩,“与其被你追杀,还不如换个人拐。”
舒漠略微颔首,对对方的识趣感到很满意,便余光瞥向身后,望去。
就这一瞬间,女人猛地缩进自己的沼泽之中,光速溜进了巷子深处,一眨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就短短几秒的功夫,对方的逃跑十分利索,一气呵成。
等舒漠察觉到身后空无一人时,再回过头来,街道上就她一个了。
冷冷清清的灯光披洒在舒漠肩上,显得那般寂寥。
还没有哪个游尸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她耍小心眼。
舒漠沉默片刻后,决定记仇。
——
温初夏从昏迷之中醒来,周围满是腐烂的气息顿时将她呛了个清醒,整个空间里充斥着黏糊潮湿的气息,让人头晕目眩。
不远处还隐隐有人走动的声响,但不知为何全都是啪嗒啪嗒黏黏糊糊的奇怪脚步声,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四周,听得她头皮发麻。
“我这是……?”
温初夏懵懵地转头,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厕所里,呆了片刻。
“!”她瞬间惊慌失措地缩成一团,靠在了墙边紧张四望。
很显然她已经不在她那个温暖的卧室了,也不知道被沼泽卷到了哪里,身边只有她临走之前死死拽在手里的棒球棍能够给予她一点安全感。
整个空间满是破损陈旧的气息,尘灰青苔遍布整面瓷砖破裂的墙壁,镜子也碎了一地。
每个隔间里都幽暗无比,隐隐像是有什么存在,却又寂静无声。
黑暗凝视着温初夏,温初夏怂怂地缩着脖子,往门口滚了滚。
厕所外的走廊上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听不到雨声,大约是在室内,与边缘有些距离。
那些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以及黏糊的潮湿气息都是从走廊上来的,就在不远处徘徊的样子。
温初夏不敢出去,只能抱紧怀里的棒球棍小心翼翼地探头。
走廊外只有一盏灯是亮着的,微薄的光让温初夏勉强辨认出走廊上的构造。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工厂,在她斜对面有一排门,都挂着“车间”的牌子,也都像是这个厕所一般破旧,显然这里早已没人了。
而走廊尽头无灯的那块区域,那里有一群来来回回密集走动的身影,不明的暗影在深处晃动,对方人数庞大,而脚步声清晰地响彻了这个巨大寂静的工厂内,回音荡漾。
这份不应该出现在废弃工厂内的热闹在此刻的环境显得格外慎人。
“……这么晚了还工作,真是一群凄惨的社畜啊。”温初夏缩回了头,轻声地嘀咕着,企图压下了心底的不安。
“对啊,就算加班到这么晚,也没有几个加班费吧。”旁边也传来一阵小小的声音跟着附和。
“等到他们下班,我们是不是能溜回去啊?”
“可能,那我们在这里等等吧。”
温初夏赞同地点头,点着点着,就愣住了。
刚刚那声音……好像是从隔壁厕所里传来的。
她噌地一下起身,二话不说就举起了手里的棒球棍对着那边哆哆嗦嗦,打着石膏的腿都在抖:“谁、谁啊……你出来!”
对面也颤颤巍巍地冒出一个脑袋,举过头顶的小手抖抖抖:“是、是我……是我啊……”
是怂成一团的田晶晶。
幽暗的环境里,两个人都抖抖瑟瑟地看着对方,两张惨白的脸上各自带着恐慌。
见到是熟人之后,才缓缓地长舒一口气。
“你也在这里啊……”
“是啊,好巧啊……”
温初夏紧张地抱着自己的棒球棍,很是怂地低头:“这个地方好像很危险,我们一起回去吧。”
田晶晶眼泪汪汪,“可是我好怕,而且我不像子夕姐那样能打,万一遇到危险,我肯定是拖后腿的那个,你拿着子夕姐的棒球棍,你能打吗?”
温初夏也卑微落泪,“我也不行,我好菜的。”
两个人各自哽咽,怎么就是两个菜鸡聚集到一块了呢。
正悲伤着,厕所的斜对面门后传来了一道男声,“我应该比你们两个能打一点,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
两人视线投过去,这才发现门缝背后还藏着一张脸,温初夏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
“组长!”旁边的田晶晶倒是一下就认出来了,她很是意外地小声惊叫,“你怎么也到这来了?”
经由这一声称呼提醒,温初夏才猛地想起,这不是差点被舒漠动手暗杀的那个人类组织的组长吗?
叫什么来着……?蔡尚天?
对方很谨慎地从门后露出了小半张脸,四处张望,然后朝她们招招手。
“我也是一觉睡醒就到了这的,这里很危险,你们来跟着我吧,我带你们出去。 ”
温初夏想了想,这好歹也是个人类组织的组长不是,多多少少是有点能耐的吧。
那肯定比她们两个菜鸡强!
便放心地点了点头,跟着田晶晶两个人一起准备去他对面的房间。
两人以防引起那群诡异身影的注意,小心翼翼地猫腰挪到了走廊上,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刚要准备再挪一挪去对方房间的时候,啪嗒一声,一滴黏腻的液体从天花板上掉落,滴到了温初夏跟前的地板上。
温初夏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恶寒攀上了背脊。
她缓缓地抬头往天花板上看去,与一张腐烂的脸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