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唳 第33章 微尘与野草

“不就是条命吗？丢了就丢了，小爷不稀罕。”戚索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在车厢的角落里优雅落坐，冷眼看着车厢里的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爬出去。

林唳跳下车，顾不上视野里打着转的天地，甩甩头，拿枪对准车门扫射，枪声破空又带着湿滑的轻响，防爆闸门被击中的瞬间，厚重的合金凹陷，发出“滋——”的腐蚀声，一胶股白烟冒起，短短几秒钟，一个边缘不规则的大洞便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而闸门内部已经被蚀空。

“有意思……”最靠近门口的戚索则清楚地看见了被腐蚀的闸门内部那如蜂巢般的结构。“研究出这种武器的人，我可要去认识一下。”他突然又改了等死的主意，在众人前先一步从洞口走了出去。

而被困的众人也争先恐后地从洞里钻出，

最后三十秒，在看到最后一个被困的人顺利出去后，高野正打算撤离时，一个被捆住的人死死拽住了他的脚，阴冷的声音乍起，“高队长，你就不好奇之前第三小队、第一小队是怎么死在垄背沙和荆棘丛林，全军覆没的吗？”

话语如惊雷般在高野耳畔响起，将他整个人定在原地，随即他整个人开始颤抖，下一刻，他猛地揪起那个“士兵”的领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知道些什么？是谁指使的这一切？是谁杀了他们？告诉我！你他妈告诉我啊！”

“老大，快走啊！马上要炸了！”

而一旁的林唳看出高野的情绪不对劲，他想上前拉回高野，但一个人拿枪拦住了他。

“让开！”

“林主任，你不能过去，来不及了，马上要爆炸了，所有人先撤离吧。”韩忠此行的目的就是将林唳活着带回基地，他不会让林唳去以身犯险的。

“那高野呢？他算什么？一粒尘埃吗？是他救了所有人，他是英雄，英雄啊！”林唳声嘶力竭，目光犹如一柄锋利的钢刃，深深嵌入对方的血肉，被救的人群中没有人回答，沉默中，风野的叹息经久不息，寒风吹进骨缝，冰冷、刺骨。而高野的队员们则群情激奋，他们想去把他们的老大拉回来，但却被护卫队的士兵拦住。

“小林研究员，你想想办法救救老大吧，这马上就要炸了啊。”李靖瑶焦急万分。

林唳绝决地往前一步，抵住韩忠的枪口，“要么让开，要么，杀了我。”他毫无惧色地与韩忠对峙。

“……放他走。”韩忠沉默两秒，收回了枪，乌泱泱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所有人沉默地目送着林唳奔跑着冲向那辆即将爆炸的列车。

“嘀嘀，——00：00：10”

高野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知道这个人只是一具傀儡，真正的凶手躲藏在幕后。高野用枪抵住他的头，“什么狗屁神明，你们才最该下地狱，不是吗？”不等他回答，子弹便射穿了他的头颅，死拽着高野的手也失了力，垂落在地。

活着的坏人比死了的好人更该下地狱。

高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了，他静静地伫立在车厢的阴暗角落，转过脸，面向东边的太阳，初升的太阳穿破黑暗，悬于高原上空，连冰冷的土地上也染上太阳的温暖，原来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到处都是太阳的味道，但他却在遗憾那未拥抱的月了。他迈起脚，大步、大步地奔跑，不管结果如何，他……不甘心。

“嘀，——00：00：07”

脑海中的画面，一帧、一帧地铺天盖地如潮水般向林唳涌来，伴随着声音在耳边声声回响，干净、温暖。

有礼貌的， “你好，高原野战区第三小队队长，高野，幸会。”

有惊?的， “喂，你高反了吗？！”

有调侃的， “小林研究员还真是金贵命啊。”

有不耐烦的 “喂喂喂，你别走那么快啊。”

有桀骜不驯的 ，“走吧，小林研究员，野哥保护你。”

也有缱绻温柔的“你也是灯火。”

……

他一步步坚定地奔向了高野，亦如敲下最后的一声回响，让一切化成记忆留在黎明里的碎片，刹那，即永恒的沉沦。

下一瞬，他抓住他了。“——00：00：03”

他在太阳照亮车厢的瞬间抱住了他，带着他向车厢外倒去。

“——00：00：02”

他捏爆了手心里紧攥着的孢子胶囊，“噗嗤”玻璃渣嵌入骨肉，乳白色、半透明的生物凝胶沾上了鲜红的血液，

“——00：00：01”

高野看林唳的眼睛轻笑，两人吻向彼此。

他们在风唳中接吻，世界“悄然无声”。

“——00：00：00”

“轰——”

在感受到极高热量和剧烈压力激增时，孢子迅速吸水、膨胀、破裂，吸收了爆炸的大量热能，将两人包裹住，形成一个短暂的常温区，缓冲掉了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并通过弹性形变，在盛大的“烟火”中，把两人甩落到了安全地带，而那层凝胶也耗尽了能量。

两粒在风里似乎漂泊很久的微尘终于落了地，在冰冷的冻土缝隙里顽强生长着的野草也终于探出了头，它与阳光彼此拥抱，从此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