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又是联合那家伙来捉弄我……李不喜觉得**不离十。
她的确救了回骆廷,但对方并非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主儿,“恩将仇报”这种事,大概率做得出来。
看座下人不语,马成功也不恼,慈爱、有耐心地说,“不急不急,慢慢想。”其语气,与哄自家新得的宝贝闺女无差无别。
可这在李不喜的眼里,无异于催命符——司农卿是骆廷的人,巴不得引她入瓮。
我见过的世面是少,可我本人又不傻。
她准备先稳住司农卿,其他的再从长计议计议。
继续装模作样地憨笑。
狭小的屋子,奇怪的气氛愈加浓厚。
马成功脸都快笑僵了,奈何李不喜丝毫没有告知的意思:
念在为骆公子办事,本官忍了……
她的腮帮子也酸得紧,不甘示弱:我倒要瞧瞧你们究竟要怎么加害本姑娘!
不禁佩服自己的机敏。
二人对峙半天,皆力不从心——
李不喜:这马大人到底几个意思?怎么也不说话?
马成功:这丫头不会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下整个司农司吧……
看似双双犯愁,实则,双双犯愁。
自门和窗的罅隙涌进,阴凉凉的冷风使屋子似个实打实的冰窖。
上下座仍周旋的两个身影,也犯哆嗦。
门“哗啦”被闯开,冷风登时全数倒灌——
“大人,不,不,不,不好了!”来人是常跟在马成功身边的结巴。
李不喜拢拢外头穿的夹袄,吸了吸鼻子,竟一时觉得得救了。
马成功用披风罩围着自己企图躲冷,只露出一张脸在外头,“不是说了进门前要先敲门呐!白,白,教了!”
“大,大人,怎么,你,你,你也学我说话?”二麻子不明白。
“学你个头!”马成功像颗拔地而起的土豆嗖地起身,“本官这是,这是冻的!”
话音刚落,又反应出当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何事,何事如此惊慌?”
夹在中间的她忍俊不禁偷笑:司农卿这人有时候还蛮有意思的。
“哦,哦。”二麻子想起正事,“有人来,来了。”他努力想一口气把话说完,但看起来非常费劲,“说是,抓人,搜查。”索性言简意赅,大半省去了。
抓人?李不喜莫名警觉了不少。
马成功不淡定,从上座走下,“说明白些!抓什么人能抓到我司农司的头上来了?”
二麻子:“说,说是,前,前几日,夜闯,夜闯皇宫的刺客。”
难道——
她回溯着那晚在长信宫内撞见的骆廷,心头一紧:如果真和我猜的不错,骆廷那家伙就是他们口中什么夜闯皇宫的刺客,那我岂不是也会跟着遭殃……
李不喜越想越老火,瞧马成功随二麻子前往看个究竟,自己也慌不择路地赶上去。
一边任冷风拍打在脸上生疼,一边在心底默默祈祷:可千万别被自己乌鸦嘴说中了。
司农司的前厅人头攒动,大家都尽量挤拢,说话人白雾直冒。
眼尖望出一伙带刀着甲的,里外留守,有几个同他们的头儿风火快步入正厅。
“仔细搜!不准放过一寸一地!”为首的男人发号施令,其余的禁军听令麻利开始搜找。
禁军总领的杨教头!
跑来的李不喜瞅此阵仗,不用细想也明白事态肯定万分紧急。
她快喘着气,喉咙干凉,吸进的冷气在肺中游荡,心也随之凉了半截。
“杨教头来司农司不知所谓何事?”马成功不忘恭敬拘礼,漏齿赔笑。
宫里该有的礼数不能丢,何况对方是天子钦许的皇家禁军、京城护卫。
禁军的身份,是升为高高在上的皇室也要忌惮的存在。
杨绥没给马成功什么好脸色,亦不曾给司农司的任何人正眼:
“马大人,我等奉命核查前几日夜袭皇宫的刺客。多有烦扰,还请见谅。”说完,越过马成功,“当天轮值的宫人们说,那刺客往长信宫的方向去了……”
李不喜位于马成功身后,听此倏地一惊,眨眼的次数也变得频繁。
长信宫……他们果然是来……她埋怨自己的嘴,更懊悔自己为何要多管闲事。
“既如此,与我司农司有何干系?”马成功转身,梳理始末,疑惑更甚。
“我等去了长信宫一趟,没什么发现。”杨绥握着刀把,在李不喜等人之间大摇大摆地踱来踱去,“但手下人接到密报,上面说刺客同伙便在司农司。”
听说在长信宫并无什么发现,她心中悬着的石头可算落地:还好,还好。
李不喜庆幸自己当时严谨地将相关的血迹、血衣灭迹,否则……
说着招呼那名收到密报的禁军士兵上到前来,一五一十说清了如何收到密报的经过。
那名禁军士兵坦言密报是在他值守的途中,有人用弹弓隔了距离射来的,等他拿着密报追去早已不见人影。
杨绥把密报展于众人眼前,仅看揉得皱巴巴的纸张上有几个遭晕染的字:
刺客同伙藏身司农司,不得有误。
思来是太过仓促,墨迹都还没干便急忙送出。
看了密报的李不喜等人互相相看,眉头蹙紧:这人又怎么知晓所谓的刺客同伙一定在司农司?
杨绥:“虽不确信这密报是否真切,但身为禁军教头,宁可白跑一趟也不敢冒险让宫中出现丝毫的差池。”
他候在原地,静等手下人传来结果——
“头儿,没有!”
“这里也没有什么发现!”
“……”
大动静后,一无所获。
这会儿李不喜可算心放到了肚子里。
她扣肉的指甲渐渐松力,趁杨绥和马成功一行人不注意,给自己顺了顺气:得亏没在司农司内有什么遗漏。
“杨教头,我司农司的人哪有胆子干夜袭皇宫的事?我看啊不过是虚惊一场,虚惊一场。”马成功又有了笑意。
扑了个空,杨绥的脸色阴晴不定,独眼的珠子攒动;他这个人最好面子,当下的境况怕是不好收场。
“哼——”杨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自是得多谨慎些。这样吧,马大人,我且留几名手下在司农司,好保马大人及诸位无虞。”
“这……”马成功怎会听不懂对方的言外之意?他犯难。
意作保护,实际却暗中监视。
杨绥是个老狐狸即便当下查不出什么,也要留个后手。
旁观的她打心底愈觉得此人不简单:
原先打照面时不过以为他只是长相凶了些,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宫闱深深,能在其摸爬过活的,又有几人是白纸一张呢?
“怎么?马大人这是信不过本教头?”杨绥施压,“马大人莫要忘了,倘若宫内真出了乱子,仅凭你我一人一个脑袋,不足以以死谢罪。”
马成功思及兹事体大,不再斟酌,只好速速答应。
直至司农司将禁军大部逐一走远,李不喜才恍然如数琢磨整件事的先后,发现存有几个疑点:
首先,是什么人给禁军传递密信?其目的是什么?为何不偏不倚,就咬死刺客同伙一定在司农司?
其次,如果那个人要对付的人是她,背后的矛头会不会指向的是太初妹妹……
最后,骆廷为什么要扮成刺客夜袭皇宫?他身上解释不通的事怎么如今愈来愈多了?
一切事件好比密密麻麻的丝线串联交缠,把她围住困,不见真相。
亲自送杨绥出司门的马成功刚了结一心患,瞧李不喜抓耳挠腮的模样,后知后觉还有事未尽,“那个不喜呐……”
“马大人我有事,先行告辞了!”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她已夺门而出。
余剩马成功杵着发呆,眼睁睁目送李不喜跑远,“嗐!究竟她是司农卿还是我是司农卿?”
“自,自然是,大人是司农卿。”始终紧跟马成功的二麻子傻愣愣笑道。
马成功看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废话!本官会不知道?”
出了司农司,她马不停蹄奔朝宫门的方向:太初妹妹信得过的人也只有那家伙了——
得赶紧找到骆廷,告知他有人会对太初妹妹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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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刻,宫外的骆府和刘宅收到了禁军搜查司农司的消息:
刘恒之与刘嘉贺出现在刘宅的后院菜园内,支走了旁人。
“父亲,已经按您说的做了。”刘嘉贺难掩喜悦。
刘和蕴在田间忙活,原本打蔫的菜地焕然一新,旧的果蔬还有鸡鸭早吩咐人移走宰杀了,“嗯,好。”
刘恒之:“我们安插在司农司的人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好啊!”刘和蕴从田埂泥泞中走出来,回望宽敞荒芜的菜园,“等个好时机,撒籽播种!”
骆廷正解释他为何要在人前装重伤不愈,可快把胡逐脑子都绕晕了。
“但是公子,他们不会真的查出什么来吧?”胡逐隐隐不安。
现今的司农司,可谓藏匿了虎豹豺狼。
“无妨,本小爷要的就是让他们去查,且查得越细越好。”骆廷换下用鸡血染红的纱布,腹部的伤处已全部愈合。
他看着铜镜里自己的伤疤,再度想到某人,“估计皇女殿下收到我的传信了。”
“胡逐。”骆廷吩咐。
“在。”
“通知下去,皇女殿下露面之时,即是我们,动手之时。”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