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图腾 第78章 七十七

春去秋来，庭院里的海棠花开了又谢，展念宸已经两岁了。

小家伙褪去了婴儿时期的圆润，身形抽长了些，眉眼愈发清晰俊秀，结合了展昭的英挺与轩辕天一的灵韵，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他继承了父亲沉静的性子，不似寻常孩童那般吵闹，但一双黑琉璃似的眸子总是透着股机灵劲儿，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这一日，阳光正好，展昭休沐，抱着念宸在院中晒太阳。念宸手里攥着个布老虎，咿咿呀呀地自说自话，偶尔蹦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爹……爹……”他仰起小脸，看着展昭，清晰地叫了一声。

展昭心中柔软，摸了摸他的头，温声应道：“嗯，爹在。”

念宸得到回应，似乎很高兴，又低头玩了一会儿布老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里带着纯粹的困惑，奶声奶气地问：“爹……娘？”

这两个字他发得还不甚清晰，却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展昭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他抱着孩子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暗影。

该如何回答？

告诉他，娘亲为了救爹爹，睡着了，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告诉他，娘亲是这世间最了不起的女子，是为了守护很多人，才暂时不能陪在他身边？

展昭看着儿子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对“娘亲”这个陌生词汇最本真的好奇与渴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塞，用尽可能平稳温和的语气说道：

“念宸想娘亲了？”

小家伙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嘴微微嘟起，带着点委屈：“娘……在哪？”

展昭将他往上抱了抱，让他靠在自己肩头，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是逍遥楼的方向。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娘亲啊……她在一個很美丽、很安静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闪闪发光的星星，有会唱歌的泉水。娘亲在那里，是为了守护爹爹，守护念宸，守护很多很多人。”

他顿了顿，感觉到怀中的小家伙安静地听着，继续用那种缓慢而温柔的语调说：“只是……守护大家需要花费很多很多的力气，所以娘亲累了，需要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等念宸再长大一些，更懂事，更勇敢的时候，娘亲睡醒了，就会回来看念宸了。”

他不知道两岁的孩子能听懂多少，但他希望，在念宸幼小的心灵里，对“娘亲”的印象，是美好而充满希望的，而不是分离与悲伤。

念宸似懂非懂地眨着眼睛，小脑袋靠在展昭坚实的肩膀上，小声重复着：“娘……睡觉……回来……”

“对，”展昭亲了亲他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娘亲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念宸要乖乖吃饭，快快长大，变得很厉害，这样等娘亲回来的时候，就能保护娘亲了，好不好？”

“好！”念宸似乎被“保护娘亲”这个说法激励了，用力地点着小脑袋，攥紧了小拳头，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仿佛接下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任务。

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展昭心中酸楚与欣慰交织。他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那小小身体传来的温热，那是他活下去、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翌日，展昭带着念宸再次来到逍遥楼。

洞窟内景象依旧，岁月仿佛在这里停滞。寒玉床上，轩辕天一沉睡如故，麒麟静伏守护。

展昭将念宸放在床边，小家伙似乎对这里并不陌生，也不害怕那庞大的麒麟和冰冷的寒玉。他爬到轩辕天一身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放在身侧的手。

“娘……”他仰起头，看着展昭，似乎在确认。

“嗯，这就是娘亲。”展昭蹲下身，与他平视，“娘亲在睡觉，我们小声一点，不要吵醒她，好不好？”

念宸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趴在床边，将小脸贴在轩辕天一冰凉的手背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嘴里发出极其细微的、含糊不清的咿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悄悄话。

展昭站在一旁，看着这静谧而伤感的画面，心中一片宁静的悲凉。

他知道，等待或许遥遥无期，但至少，他们父子二人，并非孤身前行。这沉睡的人，以及这份深植于血脉的羁绊，便是照亮他们漫长归途的，永不熄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