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图腾 第72章 七十一

轩辕天一的话如同冰锥，刺穿了房间内凝固的悲伤，带来一种更为诡异的寂静。

催产？！

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决定震住了。孩子尚不足八月，此时催产，凶险万分，对母体和孩子皆是巨大的考验。

“不行！”赵祯第一个出声反对，他推开荣威的搀扶，踉跄上前两步，脸上满是痛惜与不赞同，“天一！你冷静些！孩子尚未足月，此时催产，无异于刀尖行走！展昭若在天有灵，也绝不愿见你与孩子涉险！”

他看着轩辕天一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心中涌起巨大的无力感。当初他极力促成这段婚事，固然有看出展昭心思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他深知轩辕天一的能力，希望她能成为展昭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与江湖中最坚实的后盾，护他周全。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天一，听朕一句劝，”赵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展昭他已……已去了。你还有孩子，这是你们血脉的延续，是展昭留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念想！你必须要保重自己，平安将他生下来！这才是对展昭最好的告慰，逆天改命，天道难容，你让展昭醒后如何接受。”

他的话语恳切。

轩辕天一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直到赵祯说完，她才缓缓抬起眼眸，那目光平静得令人心寒。

“祯”她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正因这是他的血脉，是我们的孩子，我才必须如此。”

她抚着腹部的手微微收紧，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个小生命不安的悸动。

“‘星魂归元’需要至亲血脉为引。这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也是此刻唯一能唤醒他沉寂生机的希望之火。若等他足月，展昭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即便我能从地府带回他的魂魄，他也只能如行尸般存在于天地之间，那时才是真正的回天乏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赵祯写满痛楚的脸上：“至于安危……我自有分寸。姜源在此，他不会让我和孩子有事。”

她的语气是那般淡然，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赵祯与她对视着，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容更改的坚定，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理智的执念。他了解她，正如她了解他。有些决定做了，便无更改的可能了。逆天改命，这世间也只有轩辕天一一人能做到。

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赵祯淹没。他颓然地后退一步，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了。

包拯等人见状，心中亦是悲恸万分，却也无话可说。这是轩辕天一的选择，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连赵祯都无法劝阻，别人更难开口。

姜源深深地看了轩辕天一一眼，在她眼中看到了决心。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劝阻。作为医者，作为朋友，他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护住她想护住的一切。

“好。”姜源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与镇定，“我需要准备一下。吟儿，立刻去烧热水，准备干净的布巾、剪刀。青鸾你去把药箱取来。其他人，请先退出房间，在外等候。”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吟儿含泪应下，匆匆跑去准备。

赵祯、包拯等人默默退出了房间，并将房门轻轻掩上。冷莫言依旧倚在门框上，没有离开，只是将空间留给了房间内的三人。

房间内很快准备就绪。姜源让轩辕天一在早已准备好的软榻上躺下，他净了手，取出金针与数种气味奇特的药草。

“过程会有些痛苦，你需忍着些。”姜源温声道，指尖已拈起一根细长的金针。

轩辕天一平静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望着不远处榻上的展昭，仿佛能从那里汲取力量。

姜源不再多言，出手如电，数根金针精准地刺入轩辕天一腹周及腰后的几处穴位。同时，他将研磨好的药草混合着特制的药液，让她服下。

药力与金针刺激很快起了作用。剧烈的宫缩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远比自然分娩更加迅猛和痛苦。轩辕天一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被她死死咬住，渗出血丝，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她只是紧紧抓着身下的褥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展昭。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煎熬中缓慢流逝。吟儿在一旁不停地为她擦拭汗水，眼眶红肿。

姜源全神贯注，时刻关注着她的脉象与胎位，不时调整金针，引导着药力。

冷莫言站在门外，能清晰地听到里面压抑的喘息和偶尔泄出的、极力隐忍的闷哼声。他靠在门框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眼中满是沉重。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在轩辕天一几乎要耗尽所有力气，意识开始模糊之际——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亮的婴儿啼哭声，骤然划破了房间内凝滞的痛苦！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吟儿带着哭腔的惊喜呼喊传来。

姜源迅速而熟练地剪断脐带，将那个浑身通红、皱巴巴的小婴儿清理干净，用柔软的襁褓包裹好。

那孩子虽不足月，个头稍小，但哭声却十分有力，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到来。

姜源将孩子抱到轩辕天一面前。

轩辕天一虚弱地睁开眼，看着襁褓中那个小小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展昭轮廓的孩子，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母性的柔光。

她伸出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孩子温热的脸颊，然后，低下头，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带着血与泪的、无比珍重的吻。

“念宸……”她低声唤着早已取好的名字，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随即，她眼中的那丝柔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决绝的冷静。她看向吟儿，语气虚弱：

“把孩子抱出去，让莫言帮我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