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余孽的覆灭,如同一场透彻的暴雨,洗刷了汴京上空积郁已久的阴霾。朝堂风气为之一清,赵祯借此机会整顿吏治,提拔了一批能臣干将。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短暂的平静之下,潜藏着更大的风暴。
逃回辽国的耶律宗真,果然不甘失败。他在辽主面前极力渲染宋室的“背信弃义”与“咄咄逼人”,将自己在宋境的狼狈归咎于宋廷的“阴谋”。本就对榷场利益耿耿于怀的辽国贵族们群情激愤,主战派势力迅速抬头。
不久,边境八百里加急军报传来——辽国以宋廷单方面调整榷场税额、扣押辽使为由,撕毁和约,大将萧天佐率二十万铁骑,猛攻雁门关!
边关烽火骤起,战报如同雪片般飞入汴京。朝野震动。
金殿之上,赵祯面色沉凝,目光扫过下方文武百官。主战之声此刻占据了绝对上风。
“陛下!辽人背信弃义,悍然犯边!臣请旨,即刻发兵,驰援雁门,痛击辽虏!”枢密使狄青声若洪钟,率先出列。
“臣附议!”
“臣愿为先锋!”
一众武将纷纷请战,群情激昂。
文官之中,虽仍有持重者担忧国力,但在辽国**裸的侵略面前,任何退缩的言论都显得不合时宜。
赵祯霍然起身,帝王威仪尽显:“辽人无道,侵我疆土,欺我百姓!朕意已决,发兵北伐,卫我河山!着狄青为北征大将军,统筹边关战事!各州府兵马,悉听调遣!”
“臣领旨!”狄青轰然应诺。
一时间,粮草、军械、兵员源源不断地调往北境。汴京城内,虽依旧繁华,却笼罩上了一层肃杀的气氛。酒楼茶肆间,议论的都是边关战事。
开封府内,气氛更是凝重。包拯虽不直接参与军事,但稳定京畿、协理后勤、防止敌谍破坏等重任在肩。展昭作为御前护卫,本可留守汴京,但他主动向包拯和赵祯请缨。
“陛下,大人!边关危急,展昭愿赴前线,略尽绵力!”展昭单膝跪地,语气坚决。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和在辽国探查的经验,在战场上或许能起到作用。更深层的是,一种源自血脉的责任感驱使着他,必须站在保卫家国的第一线。
赵祯看着殿下目光坚定的展昭,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弟弟,终究还是完全卷入了这江山风雨之中。他沉吟片刻,沉声道:“准奏!展昭,朕命你为御前特使,随军参赞,协防雁门!望你不负朕望,扬我国威!”
“臣,定不辱命!”展昭叩首领旨。
离京前夜,筱悠别院内。
轩辕天一默默为展昭整理着行装,放入各种疗伤解毒的丹药。她没有多言,只是动作细致而专注。
展昭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舍与牵挂。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嗅着那熟悉的冷香。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低语。
轩辕天一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放松地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她转过身,双臂还上展昭的腰,头埋在展昭胸前叮嘱道:“照顾好自己,活着回来。”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次日,展昭与白玉堂随着增援的部队,离开了汴京,奔赴硝烟弥漫的北疆。
雁门关外,战事已然陷入胶着。辽军铁骑彪悍,攻势如潮。宋军凭借关隘之险,拼死抵抗,伤亡惨重。狄青用兵老辣,稳扎稳打,不断调动兵力弥补防线缺口,但面对辽军不计代价的猛攻,压力巨大。
展昭与白玉堂抵达后,并未留在相对安全的中军大帐,而是主动请缨,前往战事最吃紧的前线关隘。展昭凭借高超的武功和敏锐的洞察力,多次在冲突中斩杀辽军骁将,破坏其攻城器械,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白玉堂则发挥其轻功和机变之长,时常潜入辽军营地探查军情,或制造混乱,搞得辽军不胜其烦。
这一日,辽军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黑压压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城头上,宋军将士浴血奋战,滚木礌石、热油金汁不断倾泻而下,杀声震天。
展昭手持巨阙,屹立在垛口之间,剑光闪烁间,必有辽兵毙命。他目光锐利,冷静地指挥着身边的士卒填补防御缺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就在战事最为激烈之时,辽军阵中忽然冲出一队衣着格外华丽的骑兵,簇拥着一员女将。那女将一身火红的契丹戎装,手持长弓,容颜明艳,英姿飒爽,正是瑶光公主耶律瑶!
她竟然也来到了前线!
耶律瑶策马来到阵前,无视纷飞的箭矢,目光灼灼地望向城头,很快便锁定了那道挺拔的红色身影。尽管展昭此刻满面征尘,血染战袍,但那熟悉的眉眼和卓然的气度,让她瞬间确认——这就是那个在幽州让她印象深刻、甚至不惜冒险报信的“韩照”!也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南侠展昭!
原来他真正的模样,竟是这般英武不凡!比起易容后的平凡,此刻浴血奋战的展昭,更添了几分令人心折的男儿气概。耶律瑶心中那股本就未曾熄灭的兴趣与征服欲,如同被浇了油的火苗,瞬间蹿升!
她猛地举起长弓,运足内力,清脆而骄纵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厮杀的战场,甚至压过了部分喊杀声:
“城上的展昭听着!本公主乃大辽瑶光!你在幽州时,本公主便觉得你非池中之物!如今一见,果然英雄了得!你若肯归降我大辽,本公主便向父皇请旨,招你为驸马!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唾手可得!何必在宋国屈就?”
此言一出,战场上出现了片刻的诡异寂静。无论是宋军还是辽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前招亲”弄懵了。
城头上,白玉堂差点一个趔趄,指着下面的耶律瑶对展昭道:“猫儿!这辽国公主是不是看上你魔怔了?两军阵前跑来招婿?”
展昭眉头紧锁,面沉如水。他踏前一步,运起内力,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回荡在战场上空:
“公主厚爱,展昭心领!然展昭身为宋臣,唯有忠君爱国之心,绝无背弃家国之念!公主此言,休要再提!雁门关在此,展昭在此,欲犯我疆土者,唯有一战!”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忠诚,既表达了对其昔日报信的感谢,更明确划清了界限,瞬间点燃了城头宋军的士气!
“唯有一战!”
“杀!杀!杀!”
宋军将士群情激昂,怒吼声震天动地。
耶律瑶被展昭当众严词拒绝,尤其是在两军阵前,顿时觉得颜面尽失,俏脸涨得通红。她虽知展昭心系宋国,却没想到他如此不留情面。那股执拗的征服欲更是熊熊燃烧。
她狠狠一跺脚,拨转马头,冲回了本阵。
这场突如其来的插曲,并未影响战局的残酷。辽军的进攻依旧猛烈,战斗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才以辽军丢下数千具尸体暂时退却而告终。
耶律瑶回到辽军大营,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她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展昭越是这般坚定,她那股势在必得的念头就越是强烈。
她径直闯入中军大帐,对着正在与诸将议事的萧天佐发脾气:“萧将军!我不管!那个展昭,我一定要得到他!你给我想办法!”
萧天佐是个粗犷的武将,对这位任性公主的胡闹颇感头疼,但又不敢得罪,只得敷衍道:“公主殿下,两军交战,此事急不得……待我军攻破雁门,再从长计议……”
耶律瑶见萧天佐推诿,心知靠这些武将无用,一甩袖子离开了大帐。她并未放弃,而是立刻动身,快马加鞭返回辽国上京,她要去找最能做主的人——她的母后。
回到上京,耶律瑶直接闯入太后宫中,扑到太后怀里,将在阵前被展昭拒绝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言语间尽是对展昭的势在必得,最后央求道:“母后!女儿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那个展昭,女儿非要他不可!您快下旨,让皇兄发兵,踏平雁门关,把他绑来给我做驸马!”
辽国太后年近五旬,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眉眼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与精明。她听着女儿的哭诉,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小女儿家闹脾气。但当她听到“展昭”这个名字,以及女儿描述其气度武功时,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展昭?可是那个宋帝身边的御前护卫,开封府的展昭?轩辕天一的夫君?”太后打断女儿的哭诉,沉声问道,语气已然不同。
“就是他!”耶律瑶并未察觉母后语气的转变,依旧抽泣着点头,“母后,您也听说过他?他虽是轩辕天一的夫君又如何?难道我大辽公主,还比不过她一个江湖女子?”
“住口!”太后猛地一拍桌案,声色俱厉地呵斥道,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怒,“胡闹!简直是胡闹!你可知那轩辕天一是什么人?她是逍遥楼主!连你父皇和王兄都要对她礼让三分!你竟敢口出狂言,连她的男人也敢抢?你是嫌我们大辽面临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太后的厉声斥责如同冰水浇头,让耶律瑶瞬间呆住了。她从未见过母后对自己发如此大的火,还是为了一个“江湖女子”。她委屈又不解:“母后!不过是一个轩辕天一……”
“不过?”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耶律瑶的鼻子骂道,“你懂什么!轩辕一族底蕴深厚,逍遥楼势力盘根错节,远超你的想象!那轩辕天一更是深不可测!当年……罢了,旧事不提!你只需知道,招惹她,绝对没有好下场!你给我死了这条心!从今往后,不许再提展昭二字!”
耶律瑶被骂得狗血淋头,看着母后那不容置疑的震怒,她不敢再顶撞,只能低下头,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中却充满了不甘与怨愤。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轩辕天一的男人她就不能抢?她可是大辽最尊贵的公主!
太后见她这副模样,知她并未真心听进去,疲惫地挥挥手:“下去吧!好好反省!若再让本宫听到你纠缠此事,定不轻饶!”
耶律瑶悻悻退下,回到自己宫中,越想越觉得憋屈。母后的警告非但没有让她放弃,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她耶律瑶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既然明着来不行,她就另想办法!她就不信,凭借大辽的国势和她的手段,会奈何不了一个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