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头钗 第37章 天降公主恶兆祥瑞·其二

下一刻，一只宽大的手覆盖下来，莲采儿怒骂的哭喊被堵在嘴里。仙皇的恶举被仙后看在眼里，他毫无尴尬之色，反倒从容至极，“为夫统共也没有抱过真儿几次，他现在生龙活虎的，身子好得很。你错怪为夫了！”

他是变相承认了，又给自己开脱，白冕曰永远有自己的理，任何事情都能给他编出一朵花儿来。仙后冷眼审视他，看他怎么说。仙后道：“现在呢，你做何解释？”

“哎——她舔我手，脏死了。”仙皇移开手，单手把莲采儿抱开自己的怀抱。

“滚！赶紧滚！”莲采儿绵软的短手挠着这个可恶的神仙，要不是没长牙，她真想一口送他归西！

仙后见状，忙把莲采儿抱过来。她用手垫在奶娃娃的脑袋，莲采儿在她怀中稍微安分一点。仙后认定仙皇把孩子晃疼了，她抬腿在仙皇腿上不轻不重地踢一脚，语气不善道：“回去有你好看的。”

仙皇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暴君相貌的帝王笑得如妖孽，那敢情好！他求之不得！

“……”

摘管宫中运行着一座星盘，名曰“赤恶”，这个星盘通联整个解宙，囊括天道在内。迄今为止，无神能参透其中奥妙，仙族也只能简单将其用于问天道，关于一些无解的难题。

仙皇踱步跟在姝身后，摘管宫数万年没有打开，里面早已蒙尘。姝用丝绢挡着怀中婴儿，忧心她吸入灰尘咳嗽。

仙皇拂袖运转星盘，对姝道：“仅是问她的来历？”

姝望着怀中婴孩，她圆溜溜葡萄一样的眼睛，同样望着姝。莲采儿道：“曾经天道也不知道我的来历，问他白搭，不如问问他，我怎么回去？”

痴魂本是如烟尘一样的魂体，世间没有任何躯壳能承受她无边的法力。当年，莲采儿赤手空拳打上太虚台，撼动解宙震三震，那时天道何尝没有试过将她困于躯壳里，最后不都被她强悍的法力震碎了么？

虽然现在有这么副躯壳能束缚她的灵魂和法力，莲采儿俨然没有兴趣，她只想回太虚台。

仙皇运转星盘，答应道：“好，为夫听阿姝的。”

他其实更想问天道，下一任储君何时出现，他早想撂挑子带仙后游山玩水，吃遍天下珍味。仙皇转念一想，他要是这么问，他的阿姝估摸着要将他揍一顿。

这个想法就此作罢。

赤恶星盘光芒乍现，犹如一片浩瀚的星海，二位神仙脚下生出茫茫黑云，滚滚雷电交加。他们置身于太虚台的幻象当中，人间井中源源不绝的井水往下倾泻，激流拍打漂浮的星辰，闷响穿透耳鼓。

浩茫解宙，生灵沉浮其中，渺小不过一粒尘土。解宙的法则居住的太虚台，宛若一叶孤舟在汪洋浮动。

赤恶星盘见不到真正的天道，这两个神仙要问的问题，或许是天道数万年前预测，留下的答案。莲采儿失落地闭上眼睛，指望不上这两个神仙，她还是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果不其然，仙皇作揖行礼，讲明事情经过，当他问出“这奶娃娃的来历”时，赤恶星盘的光芒黯然失色，整个景象缓缓向下沉没。

“什么意思？！”仙皇在星盘拍了两下，还从未见过赤恶星盘罢工的情况，他百思不得其解，道：“古神们留下的东西太过久远，它坏掉了吧？”

仙后的英眉微蹙，她小心抱着怀中熟睡的婴孩，再启动星盘，与之前同样的景象出现在二位神仙面前。仙后道：“古神姝于上天玉京十纪四年，问天道，此子来历不明，作何处置？”

太虚台的光景在二位神仙面前闪动，然后消失了……？

姝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她蹙眉沉声道：“她应当……不在天道的法则内。”

古神开创天道后，解宙万物一切尽在冥冥天道中，脱离天道者，便是解宙中不可掌控的因素。她的产生，可能是秩序的混乱，文明与法则的消亡。

仙皇抱手站在姝面前，恶豹一样的眼神盯着莲采儿。仙族众神有神印在身，不可亵渎生灵，但若是为了铲除危害，他倒是愿意承受天罚。

仙皇对仙后一本正经道：“天道之外的灵魂，本皇只见过古神。要不，杀了？”

他的神情有多正经，这个决定就有多草率！

“……白冕曰！”姝护着怀中婴孩的脑袋，一条长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她转身就是一记飞踢，仙皇撒手想去接住她的脚踝，谁知道姝这次是动了真格。

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老血，重重砸地。仙皇颤颤巍巍撑着星盘，竖起一根拇指，夸赞道：“阿姝好力道。”

没给他踹死！

“现在不是从前征战三界的混乱时期，她是一条命，你上下嘴皮一碰就抹杀她？！”仙后单手拎起仙皇，道：“我大概知道她属于什么灵魂，不过，古神陨落前只出现两个，不确定她是不是第三个。”

解宙很早前出现了两个以贪、嗔为名的灵魂，古神花费许多精力才将他们纳入天道的法则当中。这个婴孩极有可能是第三个这样的灵魂。

姝警告道：“她如果是第三个这样的灵魂，是杀不死的。你别对她动歪心思，免得遭报复。”

趁娃娃还小，抓紧引她走正道，真是第三个魂体，对解宙产生的危害也能小一分。

仙皇不乐意道：“养一个儿子够费劲，再养她……为夫不答应，你给她送走。”

仙后拍了拍他衣摆上的灰尘，反问道：“送她去哪里？”

仙皇道：“天族，人界，有的是地方。仙族不与外族通婚，你留下她，她以后看上谁家的神仙，你意欲何为？”

他反手将仙后揽在怀中，温声细语地商量，“仙族地界不容有外族踏足，她来到这里已经犯了忌。规矩是死的，神仙是活的，念她是个娃娃，仙民们和诸位仙官不计较。但倘若留下她，那可就开了先河。”

“仙族是纯净的古神血脉不假，也有愿意自废神仙命格，下界做凡人的。你留下她，就必须给那些自废命格的神仙，重返仙班的机会。给那些与外族通婚的神仙，留下的机会，不然便是对他们不公。”

仙后被他带着往摘管宫外走，她的确事先考虑的是这婴孩的来历和去从，思虑不周，没有细想仙族的规矩。

姝沉思片刻，道：“召诸神仙，去启神殿，商议一下。”

所有神仙一致认同的话，便没有那么多顾虑。

“哎——”仙皇见没有劝住她的阿姝，妥协道：“事先说好，真儿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你好不容易多陪为夫。她万一留下，你可不能天天守着她！”

有了孩子忘了夫君，他不干！

仙后微微一愣，这几年好像真的对他忽视了一些，她调侃中带着几分歉意道：“几十万岁的神仙，儿子的醋你也吃。”

仙皇把莲采儿从她怀中接过，单手抱着，姝想去抱回来，他手往旁边一伸，低头在姝脸颊轻吻一下，道：“为夫不怪你。”

他说着，另一只手将他的阿姝揽在怀里，“先让仙娥照看她，商议后再定夺她的去留。”

浅行殿的毛绒薄被裹着沉睡的女婴，莲采儿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她快三百年没有睡过觉了，近些年痴妄之境的痴妄与执念越来越多，她进入其中也愈加频繁，有什么办法可以一劳永逸？

她睡觉中都在想这个问题。

“殿下，仙皇仙后嘱咐过，旁的神仙不准进去！”两个仙娥拦住捧一簇白莲花的小殿下。

白旬真不依，糯米团子一般大的小神仙，左右使一个障眼法，趁两个小仙娥去捉他的影子，跳过门槛抱一捧白莲花跑向躺在摇篮里的女婴。

莲采儿是被一股清香扰醒的，她睁开双眼，与一个白净的小童四目相对。

六岁神仙与六岁小凡人孩童一般无二，小殿下白旬真的身高够不到摇篮里面，他踮脚跳上去，此时整个人挂在岌岌可危的摇篮边缘。

“哪来的小孩？”莲采儿眨眨眼睛，扭头继续睡。摇篮一阵剧烈晃动，白旬真从上面跳下来，到摇篮另一边又跳上去，他继续挂在边缘看莲采儿。

莲采儿：“……你要干嘛？”

白旬真手心里握着一片白莲的花瓣，短小的手要撑着摇篮防止自己掉下去，还够不到里面的人。

只见他一只手撑着摇篮，另一只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指，捏着花瓣一端伸到莲采儿面前，奶声奶气道：“莲池的白莲今年开花可早啦，你闻闻，好香的！”

他怕莲采儿闻不到似的，花瓣在她鼻头轻扫，惹得莲采儿想打喷嚏。她吸吸鼻子，娃娃身体不会翻身，只得把头偏向另一边。

白旬真锲而不舍地跳到另一边看她，“你好乖，生得好可爱！父皇一定很喜欢你这样的孩子，我说话太多，他就嫌弃地捂我的嘴。”

“……”莲采儿打个哈欠，她说话也说不明白，干脆静静地听这个小童自言自语。

白旬真道：“我刚从启神殿回来，神仙们都说要把你留在仙族。”他认真道：“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妹妹呀？这样以后我可以陪你玩！我学法术可快啦，我愿意教你！”

被障眼法蒙骗的仙娥进到大殿来，她们把小殿下从摇篮抱下来，认真地再同他解释道：“殿下，仙皇仙后不让旁的神仙来看她。你现在看也看了，我们出去好吗？小婴儿是要睡觉的，你把她吵醒了。”

小殿下不情愿地摇头，他跑去捧起小板凳上的白莲花交给仙娥，“姐姐帮我放到花篮里。莲花香远益清，我要带去母后寝殿，放在她的梳妆台上。”

仙娥哄着他，把花放在一只编织精巧的花篮，“你悄悄放仙后梳妆台边，给她一个惊喜。”

白旬真小手提着花篮，有理有据道：“浅行殿是我的宫殿，你们说错了，我才不是旁的神仙。”

他就要待在这里，道：“我不要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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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天降公主恶兆祥瑞·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