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斗 第50章 第 50 章

沈裘走在廊道外，恰好遇上那向来狗眼看人低的杨家下人，两人即将擦肩之际，下人突然在她面前站定，手摸着下巴，略带思索。

沈裘以为是他觉得自己不懂礼数，轻笑着朝他行礼，随即打算走，结果他伸手，又绕到她身前。

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这张脸，狐疑道：“难道之前是我看错了，你方才明明半张脸似乎变漂亮了些，怎么这会儿又变丑八怪了。”

沈裘欠身：“许是您看错了吧，奴婢一直长这样。”

下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行吧。”

下人要走，沈裘上前一步，走到他身前，再次行礼：“奴婢恰好有事要和大主管说，奴婢想要出府一趟，不置可否？”

下人脸上本是恼火，听到大主管这一词，脸上笑容傲起来，摆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大主管，以后不要叫错了，也算是你运气好，碰到这个贵人在，上面刚吩咐，下人无特殊吩咐，不需要呆在府中，想去便去吧，不过只许一个时辰。”

沈裘轻笑：“好，多谢大主管。”

下人忍不住笑意，摆摆手道：“行了，你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沈裘点头，转身与他擦肩而过，嘴角笑意减淡。

对付这种人，只需要讨好几分，说几句好听话而已，这府中无人供他驱使，就算他主管府中所有事务，也少有人喊他这个名字，心中恐怕是想要这名字的很，果真被他猜中了。

杨家外是一条热闹的街巷，沈裘左右望着，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想要找个药铺并不容易。

这条街那么长，若是要找，恐怕一个时辰不够，还是得问问才行。沈裘拦住卖糖葫芦的老儿，礼貌地问道：“你好，我想问一下医馆在哪里。”

话还未说完，老儿嫌弃的推开她：“别挡着路。”

沈裘转身，望着那个已经离开的背影。

她环视周围，几道视线皆与她擦过，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嫌弃。

沈裘摸了摸耳垂，轻轻划过脸。差点忘了，自己的脸还是用了药粉的模样呢，恐怕没人愿意搭理一个丑八怪吧？

突然衣服下摆被拽了拽，沈裘低头，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小女孩仰头问她：“姐姐你是要找医馆吗？”

沈裘点头：“你知道路吗？”

小女孩点头：“我知道，我可以带你去。”

沈裘蹲下身，平视她的双眼，问道：“你不怕我吗？”

小女孩疑惑：“为什么要害怕。”

沈裘道微怔，还是道：“因为姐姐长得没那么好看。”甚至她为了让自己面目全非，刻意用了很多药粉，她看到过清水里倒映着的她，丑陋又十分可怕，面目狰狞。

小女孩轻轻摇头：“我娘亲说过，一个人的面貌如何是上天赐予的，人是选择不了的，不应该因为上天的安排，去苛责一个毫无错误的人。”

沈裘勾起唇角。

阳光清照下，沈裘的脸即使丑陋，也温和耀眼，引得周围人微微侧目。

小女孩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就像现在，我觉得姐姐就很美。”

沈裘抬手想摸她的头，但是想到手上现在满是伤口，又收了回去：“你娘亲把你教的很好。”

小女孩突然欲言又止，像是难以启齿，手攥着衣角越捏越紧，低头半响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沈裘：“姐姐，我可以带你去药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铜板，我娘亲病了，我买不起药。”

沈裘低眸，看着她浑身补丁的衣服，想来也是家境没有那么好，她轻笑：“好，等你把姐姐带到那里，姐姐会给你想要的。”

小女孩高兴的拉住她的手，往前拽：“我这就带姐姐去。”

沈裘手微颤，蹙眉往前走了几步。

小女孩感觉到不对，停住放开手，无意中看到了沈裘满是伤口的手：“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沈裘将手背到身后：“姐姐手受了点伤，所以才要你带我去药馆。”

小女孩急切道：“那我们快走吧，姐姐你手上的伤好严重。”

沈裘轻笑：“好。”

药馆里，沈裘用手肘拐着药走出来。

小女孩在门口候着她，小步跑到她身边：“姐姐，我想给你个东西。”

沈裘蹲下身，好奇的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油纸包裹的东西，小女孩在她面前打开，她轻笑着抬眸看向小女孩：“糖？”

小女孩点头：“我娘说，药是很苦的东西，所以我每次给她买药的时候，都会买一颗糖。”

沈裘对她轻轻摇头：“姐姐如果要了，你娘怎么办？”

小女孩道：“没关系，娘今天的药已经喝了，我明天再给她买一颗就好了，糖很便宜。”

沈裘愣神之时，小女孩已经将药小心翼翼的塞到了她指尖之间，生怕碰到她伤处。

沈裘轻笑：“好，那算姐姐同你买的糖，我连同你今天帮忙的钱一同给你。”

小女孩连忙摇头：“算了，不要了姐姐。”

沈裘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勾着荷包，闻言微愣，止住动作看向小女孩：“这不是你的报酬吗？为什么不要。”

小女孩低头，像是自省，轻轻道：“娘说过，不要为难比我们还难的人，姐姐身上的衣服破破的，身上还有好多伤口，应该是比我们还难的人，我想了想，就算我拿了姐姐的钱，回去娘亲也会骂我的。”

沈裘轻笑出声。

小女孩仰头，有些诧异：“姐姐笑什么。”

沈裘认真的看着她：“你误会姐姐了，姐姐只是摔了一跤，而且姐姐这一跤摔得特别惨，所以才会这样。”她低眸，抬起胳膊上的药，指着道：“你看，不然姐姐怎么会买得起这些东西。”

小女孩显然在消化这些事，微微愣神。

沈裘低头，打算解开荷包，突然背后一道阴影盖了下来，就在她脚边，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她认出是谁了。

沈裘起身，轻笑着转身，将握着糖的掌心摊开：“给你赔罪。”

谢隐舟视线划过她掌心的伤口，随后才落到他掌心的糖：“拿一颗糖打发我？谁给你的胆子。”

一双小手扯住她的衣袖，沈裘低头。

小女孩拽住沈裘的手肘，认真道：“姐姐，糖不是给他的，是给你喝药的时候吃的。”

沈裘微不可查的蹙眉，指尖微颤，轻笑着欠身，看她：“可是姐姐犯错了，这位哥哥很生气，要用糖哄一哄他才行，吃药苦一点没关系。”

小女孩有些畏惧的往她身后躲了躲：“这位哥哥是坏人吗？”

谢隐舟察觉到她微颤的指尖，蹙眉从她手中拿过那颗糖，随即冷眼看着那个小女孩：“是啊，是坏人。”

小女孩缩了缩脖子。

沈裘无奈，看着小女孩道：“这位哥哥可能是坏人，但是对于姐姐来说是好人，只是姐姐犯错了惹他生气了而已，你不要多想。”

谢隐舟望着她柔和的眉眼，没说话。

“好了，别耽误你的时间了，你不是还要买药吗？”沈裘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拿腰上的荷包。

谢隐舟轻轻握住她的手，拦住她的动作，沈裘不解的回眸。

谢隐舟摘下腰间的荷包，甩到那小女孩手里：“她兜里那点钱可不够你买药，不过看在她的面子上，这些给你买药去。”

小女孩手忙脚乱的接住荷包，一握感觉有很多，惊慌道：“我不用这么多。”

谢隐舟冷淡的撇了她一眼：“多的算赏你的。”

说完，谢隐舟拽着沈裘离开。

路上，沈裘不解：“为什么要替我给钱。”

谢隐舟侧眸，视线定睛在沈裘发红的手臂上，轻轻放开拽着她的手，道：“你忘了你当初对杨家怎么说才进的杨家吗？因为没钱自愿为奴的一个人，会有多余的钱给别人买药吗？”

沈裘沉寂片刻，当时因为那只是个孩子，所以她并未想到这么多，可这毕竟是六皇子的地盘，周遭少不了有六皇子的耳目，她作为外来人倘若被发现异常，恐怕真的会禀告到六皇子那里。

沈裘侧眸，朝他轻笑：“公子关心我啊。”

谢隐舟偏头，往周围打量：“你多虑了。”

沈裘收回目光，笑意仍然浅浅，谢隐舟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知道，谢隐舟就是在关心她，否则不会替她考虑这些。

沈裘看着周围人朝他们投过来的目光，偶尔听到几声耳语。

“这么漂亮的公子，怎么和一个长得这模样的女子走在一起。”

“哎哟，肯定是他府中的下人了，你想什么呢。”

“就是觉得煞风景啊，这么好看的公子，一个人站在那里才叫风景啊。”

沈裘都听进去了，忍不住侧目：“你就这么走在街上，就不怕吗？”

谢隐舟侧目，看着她确实疑惑的眸子，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反正下场不都是死吗？”

沈裘低声笑了，谢隐舟也微微勾唇。

确实，在六皇子的地盘，他们两个都是六皇子要追杀的人，倘若被发现了唯死而已。

远处，虞媚娘提着花篮，望着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紧紧攥住了手。

“难道这公子真的倾心于那个丑八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婢女收回目光，看着虞媚娘道：“姑娘多虑了吧，肯定是那个丑八怪给公子说笑话取乐吧，奴婢不也常常同姑娘说笑话，把姑娘逗得大笑吗？”

虞媚娘攥紧的手慢慢松开，抬起下巴：“是啊，我还真是想得太多了，这公子丰富偏偏，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丑八怪呢。”她理了理花篮里的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走吧，追上公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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