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又做梦了,他在一片白雾中茫茫然地走着,来到了一个馄饨小摊边,老妇人看到他来,笑眯眯的吆喝了一声小驰回来了,端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
要说梦都是模糊的,但江驰甚至能清楚地数数碗里有几只虾米,氤氲的热气打在脸上有种诡异的真实感,而那老妇人的脸却只有若有似无的轮廓。
姥姥嫌我不听话,不想见我吗?他有些难过地想。
他舀起馄饨吃了一个,哭了,泪水滴在碗里,平添了一份苦涩。再抬头就看到自己站在一个秋千旁,女生满眼狡黠,弹了一下江驰的脑门说:“弟弟,今天你推我两小时,明天我推你五分钟,够不够公平!姐够不够仗义!”
说着胡乱的往江驰头上摸了一把,美美地就坐上了。江驰伸手,秋千绳还没碰到就碎成了千丝万缕。
屋子又小又昏,傍晚的太阳光打进来,只照到了墙角的蛛丝。蜘蛛耀武扬威的巡逻,下一秒就被一只壁虎吃干抹净。没人看到这一幕,这场大戏的唯一观众正睡得不省人事。
小小的男孩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他睡得很不安稳,枕头没有枕而是在怀里抱着,身子紧紧地贴着墙。像被梦魇住了,男孩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直到大铁门吱呀一声响,他才猛的惊醒过来。天已经黑透了,男孩没去开灯,爬起来抱膝坐着。
陈远随意地把行李箱甩一边,也不脱鞋,直接倒在了床上。不过几分钟后,他还是凭借“帅哥的自我修养”没骨头似的从床上艰难的“拱”了起来,一步三晃地嘟囔着“洗脸刷牙洗——”
“卧槽!什么玩意儿!”模糊地看到床脚有个人形物体后陈远瞬间有七分清醒,抓起浴巾甩了过去。但此时男孩已经灵敏地跳下床,顺带拿枕头把飞来横巾给拍了回去。一个力没收住,枕头在手里打了个弯儿,撞到了墙上,“啪”地把灯打开了。
房间瞬间亮如白昼,刺眼的白光让陈远感到一阵眩晕袭来,他抬手挡了挡眼睛,好几秒才缓了过来。
他一边在心里骂着“真日了狗了”一边抬眼看过去。一个小孩儿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不大,十来岁的样子,红布衫,锅盖头,是个眼睛很大长得很秀气的小姑娘。
陈远承认自己并不很好相处,他对陌生人十分冷淡,某些情况下还能十分没素质的耍流氓。不过他更认为自己平常是个尊老爱幼的时代好青年,面对站在面前的是个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你的漂亮小姑娘这种情况,陈远十分礼貌的当作没看见。
是的,已经很礼貌了。
傻子才有空去关心那孩子哪来的,没猜错应该又是他妈陈玉梅帮同事的忙,毕竟当烂好人是她的强项。
在陈远的记忆中,陈玉梅对外几乎是无底线的有求必应。她在一个服装厂工作,好多次人傻穷大方地请同事吃饭,也从来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回请。
几年前那厂子旁建了个幼儿园,厂里正发愁的女人都高兴孩子有了去处,当晚就聚了个餐。一群低收入的女工,吃了几盘小炒菜,喝几杯白水,所有人都清醒着,只有陈玉梅喝“晕”了,当即拍板把接孩子的重任拦到了自己身上,还煞有介事地要跟每个人干一杯。
当所有人都当个笑话一笑而过时,她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回了五个孩子。打那起没人再说什么了,免费的劳动力,爱用不用,厂里计件发工资,省下的每分钟都是钱。
当陈玉梅把这事炫耀一般地提起,并语重心长地告诉陈远这是在“攒福报”时,三年级的陈远叹了口气,接受了那天陈玉梅没去接他的事实。那时陈远还小,他惊惶无措地在人潮中胡乱张望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陈玉梅的身影。不过后来陈远还是拒绝了在学校多待半小时等陈玉梅去接他的方案。打那天起,陈远开始自己上下学。
六岁那年的变故本就让陈远对陈玉梅心有芥蒂,而自从那天,两人间仅剩的温存在陈远心里也彻底消失殆尽了,只是在外人和陈玉梅看来,何尝不是一片母慈子孝的好风景?
不是陈远淡漠,而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陈玉梅所谓的为他好。她给陈远灌输的好似神学中的一些理念让陈远窒息,他天生不喜欢亏欠,而陈玉梅好像感觉自己生来就欠着谁了。
也许是这样的成长环境,也许是生来如此,陈远冷冷淡淡的性格日渐明显。再大一点,他会因陈玉梅的热心而感到烦躁,他会在心里骂她烂好人、神经病,尽管他知道不至于,陈玉梅不也赢得了“热心的陈大姐”的光荣称号吗?
陈远回过神来,看着那小姑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算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房间被霸占,他还是开口了:“你是谁家小孩?为什么在我家?”
“李景梅”,小孩开口的一瞬间陈远怔住了,他甚至再三确认这比砂纸还粗糙的声音是从这小孩儿喉咙里发出来的,也没反应过来这是个男孩儿。毕竟这声音跟这年龄匹配度为零,不论男女。
“吱呀——”红漆大铁门又响了一声,江驰皱了皱眉,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听到这声音,平心而论,江驰感觉指甲划黑板的声音跟这声音相比也不过如此。
陈玉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包裹一样闪了进来,径直走向陈远的卧室。看见陈远,她先是一惊,随即一把扯掉围巾拍着手喊叫道:“呀!儿子回来啦哈哈哈!”然后眼神锁定到了角落里的江驰,“小驰啊,来,这就是你哥,跟你说几天了也没见个面,快来快来!哎别扯那衣服了,姨明天给你带回来几件新的昂——”
“这谁啊?”陈远已经完全清醒了,刚刚陈玉梅的一番话让他感觉有点不妙。虽然家里出现陌生小孩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一下住好几天的还是史无前例。
家长心也是真够大。
“这是你小驰弟弟,你慧姨儿子,年轻的时候——我之前跟你说过呀,看你又忘了。”陈玉梅一掌拍在了陈远肩上,笑得皱纹都拧在了一起。
陈远记起来了,有些模糊不过大差不差。陈远六岁前陈玉梅在别人家当保姆,母子俩住保姆房里,日子过得还算安稳。那家女儿比陈玉梅小几岁,名字里有个慧字,陈远叫她慧姨。至于她姓什么叫什么,陈远与其说不记得,不如说不知道,慧姨这两个字是陈远对那女人的所有印象。陈远六岁时那家人家出变故,辞退了陈玉梅,两人就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
“哥。”那小孩儿又发起砂纸攻击了,吓得陈远一激灵,差点一巴掌甩过去。
陈远发呆的须臾,陈玉梅撺掇着江驰叫了这声哥,下一秒可能自己也感觉这声音不是特别美妙,索性笑了笑,拉着陈远出去了。
“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小驰先待一会儿啊。”
第一次写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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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