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三年后 第9章 第 9 章

林雨霁和江逸兴的聊天告一段落，她才想起来今天并不是一个人进入实验楼的。

她回头看向区彩彻，意识到对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林雨霁一时间有点愧疚。

她毕竟是和区彩彻一起来的，又是江老师的学生，有几分东道主的意思。

而且她今天带着他过来，本来是还想带他看看自己的老师的。

结果聊起实验，林雨霁和江逸兴就完全忘记社交，差点直接下楼进行实践。

林雨霁很清楚自己跟江老师聊了什么内容。

以区彩彻的学习经历，虽然他不是完全在听天书，但是还是会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别人和她一起来却被迫听了这么久半懂不懂的深奥学术讨论，实在是东道主的失职。

不过，区彩彻本人好像不是很生气、也不是很难过……？

林雨霁又看了他一眼，确认了这一点。

江逸兴还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是林雨霁走神了。

顺着学生的眼神看到这个办公室里的大活人之后，他被吓了一跳。

江逸兴：……？

他差点叫保安来把这个人立刻丢出去，定睛一看，发现他其实认识。

之前林雨霁来实验室里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就带着他。

很快江逸兴又想起来了这是谁。

毕竟只是和林雨霁聊天一时上头，不是完全放弃了思考其他事情，想起来还是容易的。

江逸兴假咳了一声，想缓解被冻结住了的气氛。

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大家一起做了些小动作，凭情商让实验室里的氛围好了起来。

江老师年纪比林雨霁和区彩彻加起来都大，见过的尴尬场面不知凡几，假咳之后他就收拾好了心情。

很快他就若无其事、仿佛区彩彻才进来一样向林雨霁问道：“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夫吗？”

林雨霁有一种很强烈地走流程的即视感，但是江老师的话不回答又不行：“是的。”

“那你们感情还怪好的。”

看到有人接戏，江老师也就顺着说了下去。

虽然说是接戏，这句话倒也不是什么场面话，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区彩彻在旁边站——他自己找了张椅子坐，那没事了——坐了这么久，听他们两个人讲和自己领域完全无关的东西，这件事本身就可以代表些什么。

他既然不对他们的话题感兴趣还能听这么久，那就只能是对说话的人、也就是林雨霁感兴趣了。

江逸兴看到这一幕还有些欣慰。

学生能和尊重她、喜爱她的人在一起，自然是一件好事。

他并不熟悉区彩彻。

即使他认识林桑晚，又是林雨霁的老师，也不代表他之前见过区彩彻。

江老师是通过林雨霁认识林桑晚的。

很多年里，他只是听说过有区彩彻这么个人，熟悉程度仅限于听过名字。

知道林雨霁和区彩彻在一起之后，他有一段时间很担心林雨霁会因此消磨自己的天赋。

虽然林雨霁既不是他的开门弟子也不是他的关门弟子，但是她一定是他学生里成就最高的那个人。

有些学生你只要教导一下就知道了，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并不是虚词，甚至这些学生还没学多久就有了独立主持大型课题的能力。

他这辈子教了那么多学生，也就只见过这么一个天才。

林雨霁就是那个天才学生。

知道林桑晚是林雨霁的母亲之后，江逸兴有些理解了，但也仅限于此。

因为天赋这种东西不是能够完美遗传的，母女之间完全有可能继承了不同的天赋，而且母亲是天才女儿是笨蛋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

林桑晚和林雨霁两位出身同门，甚至在同一领域崭露锋芒这种事，实在少见。

或许是因为林雨霁是他的学生的缘故，哪怕林桑晚的成就彪炳史册，他也觉得客观条件上林雨霁完全有机会达成甚至超越她母亲的成就。

他对林雨霁寄予厚望，认为她是当今世界上最有天赋、还愿意为之努力的西西弗斯综合征研究者。

如果她真的因为爱情这种事情而影响了学业，即使这是林雨霁的个人选择无法指摘，这也是很令他惋惜的事情。

不是因为爱情，因为心理打击而放弃也很可惜。

她休学的这三年里，他每次想起林雨霁，就很担心她会因为沉重的心理打击而一蹶不振。

如果不是林雨霁在休学之前告诉过他，她这三年会废弃自己以前的联系方式，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会，他联系不上林雨霁，很可能早就忍不住试探她的情况了。

还好，刚刚和林雨霁聊天的时候，江逸兴发现她的专业知识并没有丢失，这三年也没有落下学习。

悬起来的心彻底放下来之后，江逸兴的表情都显得真诚了很多。

他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区彩彻：“你要参观一下实验楼吗？”

很快意识到自己话里有疏漏，江老师补充了一句：“除了那些不能参观的地方以外都能看。”

这和林雨霁的印象不太一样，她记得这栋实验楼里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开放参观。

于是她好奇地问了一声：“除了这层办公室和底下细胞房以外，还有什么地方是能开放参观的吗？”

“……”江逸兴稍微想了一会，很快答道：“去细胞房外站会也是难得的体验。”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区彩彻说出来他进入这栋楼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不过这种别开生面的‘参观’还是算了，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您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林雨霁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要五点了，她聊天的时候完全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她附和了区彩彻的话：“确实到吃饭的时候了，老师。”

意料之内的，江逸兴拒绝了他们。

他的实验进度因为长时间的聊天被搁置了许久，快要到他使用绝对零度冰箱的时候了。

江逸兴需要赶时间做一些提前准备，晚饭决定直接打一针营养剂，再喝点代餐水就行。

代餐水防止胃部不适，营养剂满足生理需求。

林雨霁有时候也会这么应付，她完全能理解江逸兴。

他们不再打扰江逸兴，在认真地告别之后，一起离开了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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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回来了。

站在家门口，林雨霁心里想到。

她刚刚和区彩彻在飞船上吃过晚饭，就回到了这里。

这栋别墅同样是林桑晚生前买的，留给了林雨霁。

区彩彻借住在她家，因此两个人青春期也有一段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有他们的一部分青春留痕。

算算时间，现在竟然是区彩彻住的时间比她这个别墅主人还要多。

现在她站在这栋房子面前，尘封已久的记忆苏醒了。

别墅外面并没有栽种花草。

实际上，她父母还活着的时候，都对花草没有什么喜爱之情。

虽然小机器人完全可以替他们完成花草整理工作，但是他们也不愿意去为了花园的美观而设置小机器人的程序。

用林桑晚自己的话来说，她并不觉得在花园里种花这一行为能够证明什么。

一方面是家里四个人都不喜欢花也不讨厌花，因此特意抽出时间设置程序让小机器人打理一个大家都不太喜欢的东西是很没有意义的行为；

另一方面，花草很大程度上会滋养一些虫子，即使它们进不来别墅，但是在院子里呆着的时候，他们也不希望虫子会飞到自己的面前。

林雨霁和区彩彻作为她养大的孩子，在这方面继承了林桑晚的观点。

即不认为在院子里种花花草草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因此他们四个人统一意见之后，将整个院子封闭了起来。

林桑晚并不会设计，又不希望自己住的地方太丑。

她和林雨霁的父亲云遥畅对自己的设计水平很了解，不说是有些了解，也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而且他们俩平时忙于工作，真正空闲下来的时间也不够，所以这个院子是特意请设计师来设计的。

那个设计师听取了四个人的意见，将原先院子里的位置分为了四个房间。

其中两个房间是用来放林桑晚和云遥畅两个人存档文件的位置，剩下两个房间林雨霁和区彩彻一人一个。

林桑晚和云遥畅的房间在一侧，林雨霁和区彩彻的房间在另一侧。

云遥畅去世之后，他的房间就没什么人会过去了。

小机器人设置的清洁程序依然按照之前运转，但是里面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林桑晚在他去世之后，工作态度也焦急了很多。

他们在这里没呆多久，就去到了雨帘星。

后来在他们两个人要上大学的时候，林桑晚才带着两个人搬回来。

林雨霁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她是为了两个人的学习才不得不搬回启明星，颇为感动。

虽然后来知道林桑晚选择回到启明星的时候，自己的研究也告一段落，回来对她的工作也有好处，但是这种感动留到了现在。

林雨霁这次回来，是将林桑晚的房间也封存起来的。

即使这三年里使用这栋别墅最多的人是区彩彻，他也没有替林雨霁做决定。

他只是保持了这栋别墅的原样，让它在林雨霁回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

毕竟这栋别墅的所有人还是林雨霁。

而对于林雨霁来说，死亡的概念是由林桑晚建立起来的。

她从小到大，世界观、人生观，受到林桑晚的影响比受到任何东西的影响都要大。

对于林桑晚的死亡，她也按照林桑晚在云遥畅死亡之后的处理进行。

几乎是一比一的复制粘贴。

完成这些行为的时候，她自己都对自己的熟稔有些惊异。

林桑晚和云遥畅的房间非常容易封存。

就好像设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到了有这么一天。

只要关上门，这两个人的房间门上的花纹就会与走廊墙上的花纹融为一体。

小机器人进入房间的洞口也有专门的设计，哪怕是仔细地盯着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起码只要房间的门关着，就没有能第一次看出房间门在什么地方的人。

设计师设计的时候，不知道是否考虑到了这一点。

四个房间的门上都有这种设计，不管怎样组合，这些花纹看起来都仿佛它们原先就在那里。

是设计师在设计的时候有自己的小巧思吗？

不，林雨霁垂下眼帘，是她的父母特意让设计师这么设计的。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两个人都患有西西弗斯综合征，但是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实感。

这种实感并不是指她不知道西西弗斯综合征是一种绝症，也不是不知道这种病发作起来会要人的命，只是父母给她的安全感太强了。

尤其是父亲死亡之后的那段时间，林桑晚既要忙工作，又要安抚她，还要接受云遥畅的死亡，实际上压力很大。

但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将自己的压力和焦虑带回家里。

她和区彩彻在家里见到林桑晚的时候，她永远是那副强大又镇静的样子，极其可靠。

母亲的态度给了林雨霁很大的影响，她后来在面对区彩彻的时候，不自觉地模仿了当时林桑晚的态度。

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让他时刻惴惴不安。

爱和喜欢应该是安全感的象征。

如果区彩彻因为喜欢她、因为他们两个人两情相悦而更加患得患失，那就是她没能在这段感情里做到像母亲那么好。

林桑晚在父亲去世之后，仍然能拥有极高的成就，甚至将他们两人好好养大，是林雨霁非常钦佩的对象。

她自己也要做到像母亲这样。

原先她认为自己不一定能够做到，现在，林雨霁认为，自己能够超越林桑晚，完成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