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跨界联防小组 第30章 绒雪:？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伸、凝固。薇芙铃分身的彻底跪拜，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万载寒冰，瞬间让整个腐化巢穴陷入了近乎绝对的停滞。那些原本在菌毯下蠢蠢欲动、散发着恶意的"融眼之鱼"群，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指令与活力，变得茫然无措，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原地微微蠕动。中央沉淀池那不断搏动、如同巨大心脏的生物薄膜和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卵，也仿佛被扼住了命脉，所有的活性都暂时平息、收敛，像是在畏惧着某种无法理解、无法违逆的更高层次存在的凝视。

星岚举起的、已然凝聚起灼热神圣金光的手，缓缓放下，她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一种"拳头打在空处"的荒谬感。林霜月紧握的古剑剑柄微微松动，清冷如玉的脸庞上，首次出现了如此明显、无法掩饰的困惑与深思。灵瑶停止了指尖在虚拟算盘上的飞速拨动，只是怔怔地看着那跪拜的分身和傲然而立的鲛怡，大脑似乎在重新计算着某种根本性的参数。青栀和绒雪更是下意识地掩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刚才绒雪那惊艳全场的速度表现所带来的短暂激昂，瞬间被这更宏大、更本质的场景所覆盖。

许洛璃的琉璃眸中，原本因偷袭和绒雪的爆发而剧烈闪烁、混乱不堪的未来碎片，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她从未预想过的轨迹重新排列、组合。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占据了主导——那个扭曲的分身，其意识核心中不存在任何虚假与伪装，是百分之百、源自灵魂本源的恐惧与彻底的臣服。

鲛怡，是场中唯一对此局面并不感到十分意外的人。因为她比这世间的任何存在都更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究竟是谁。她并非"拥有"海洋的力量，她"就是"海洋——是那孕育了最初生命摇篮、见证了无数纪元更迭、承载着潮起潮落与星辰倒影的浩瀚意志本身，是这颗星球生命谱系的源头与最终归宿。眼前这个分身，无论被薇芙铃以何种诡异的知识和技术扭曲成何等怪诞的模样，其最基础的生命构成单元，其存在的最底层逻辑，依旧无法脱离"水"，无法脱离那古老而伟大的、由她所代表的循环法则。面对这源头的源头、这法则的制定者，它那被强行灌输的、建立在沙滩上的"艺术理念"和扭曲意志，在本质的绝对压制下，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薄冰，不堪一击。

她向前迈出一步。脚步声在这片被死寂笼罩的巢穴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种无形的韵律之上，与远方真实海洋的潮汐隐隐共鸣。她没有刻意释放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没有展现任何毁天灭地的威能，仅仅是她本身"存在"于此的事实，那无时无刻不在向四周弥漫的、属于"海洋本源"的无形场域，就让那跪拜在地的分身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胶质的躯体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仿佛要碎裂般的"咯吱"声。

"汝，知罪？"鲛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既不高昂，也不严厉，却仿佛带着整个海洋的重量，每一个字都如同深海水压，清晰地回荡在巢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直接作用于在场每一个生灵的心魂。这并非居高临下的质问，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宇宙间的基本事实——亵渎生命自然形态，即是罪。

分身将头颅埋得更低，几乎完全陷入了黏滑的地面之中，它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却充满了真切的、不容置疑的悔恨与恐惧："知罪……卑微造物……亵渎生命自然之形……扭曲进化神圣之路……罪孽深重……罪无可赦……请主宰……降下审判与惩罚……" 那是迷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却在路尽头看到了因自己肆意妄为而愤怒的母神时，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

"此处的'污秽'，因汝之意志而起。"鲛怡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扭曲、丑陋的巢穴，湛蓝的眼眸中没有厌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外科医生审视坏死组织般的、冰冷而绝对的审视，"净化它。"

这不是商量，不是请求，是毋庸置疑的命令，是法则的修正。

分身身体剧烈一震，仿佛接到了至高无上的神谕。它猛地抬起头，那双鱼眼中，迷茫与恐惧被一种近乎狂热的、自我毁灭般的决绝所取代："谨遵……您的意志！"

下一刻，它那由彩色黏液构成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波动、沸腾！它不再散发出那甜腻诱人的堕落气息，转而释放出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带着微弱却无比纯净的蓝色辉光的净化意志！这意志源于它对自身"亵渎"行为的彻底悔悟，更源于它对回归生命本源的极致渴望！

它张开那扭曲的双臂，身体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开始从边缘迅速瓦解、升华，化作无数道纯净的、流淌着温柔蓝光的能量流。这些能量流如同获得了生命，如同涨潮时温柔而坚定的海水，无声无息地向四周扩散、蔓延。

能量流所过之处，奇迹（或者说，是回归正常）发生了：那些色彩斑斓、如同溃烂伤口的菌毯，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般迅速褪色、分解，化为最纯粹的水元素和微弱的、不再被扭曲的生命灵光，悄然回归大地；沉淀池中那搏动的生物薄膜和巨大的"卵"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剧烈地收缩、净化，其中被囚禁、被强行融合的无数生命残响与痛苦灵光，如同得到了解脱，纷纷化作点点星芒升腾、消散于空气之中；那些藏匿在各处、茫然无措的"融眼之鱼"，在这股源自其"创造者"本身的、带着忏悔意味的终极净化力量下，连挣扎都无法做到，便纷纷僵硬、碎裂，最终化作缕缕青烟般的流光，彻底湮灭。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迅速得惊人。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凄厉刺耳的惨叫，只有一种万物回归本源、秩序重新建立的、宏大而深沉的宁静。不过短短几分钟，整个污水处理厂内那令人作呕、亵渎生命的扭曲景象已然消失了十之**，虽然建筑本身依旧破败不堪，但那种源自薇芙铃力量的、活性的"污染"感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些正在快速消散的余烬和残留的、不再具有活性的黏液痕迹，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悖逆之事。

而那个分身，在倾尽所有、释放完最后一丝净化能量后，身体已经变得完全透明，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肥皂泡。它用尽最后的力量，再次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鲛怡一眼。那双已然黯淡的鱼眼中，竟没有丝毫怨恨与痛苦，反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解脱，有感激，有敬畏，仿佛在说"谢谢您，让我回家"。然后，它的轮廓彻底模糊、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物质或能量的残迹，真正意义上的——归于虚无。

它选择了以自身存在的彻底湮灭，来最忠实地执行鲛怡的意志，以此来洗刷它（或者说，是操控它的薇芙铃）在此地犯下的、最深重的亵渎之罪。

巢穴内，此刻真正地"干净"了。只剩下依旧沉浸在巨大震撼中、一时无法回神的众人，以及静静站立在原地、仿佛刚才只是挥手拂去了一粒尘埃般轻松的鲛怡。

"结……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绒雪小声地、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她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捏着的碧绿银针，又看了看那片恢复"正常"的破败之地，感觉刚才经历的一切如同梦幻。他们严阵以待、甚至预想了惨烈牺牲的一场恶战，竟然以这样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轻描淡写地落下了帷幕？

"看来，在真正的'本源'、'规则'本身面前，任何违背自然法则的扭曲把戏，无论看起来多么诡异强大，都不过是无根浮萍，不堪一击。"林霜月看着鲛怡那沉静如海的背影，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慨。她再次深刻地认识到，这位看似清冷的同伴，其存在的位格与本质，远远超出了他们以往所有的认知与想象。

星岚咂了咂嘴，有些悻悻地彻底收敛了羽翼上的金光，嘀咕道："啧，本来还想好好活动下筋骨，让那家伙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光辉之美'呢……" 语气中带着一丝未能尽兴的遗憾，但更多的也是一种松了口气的释然。

灵瑶已经迅速从震惊中恢复，启动了多种探测仪器，对净化后的区域进行全方位扫描："环境毒素指数已降至安全阈值以下，异常生命波动完全消失，灵能污染残留接近于零……净化效率……理论上接近百分之百。这已经超出了技术的范畴，这是……'规则'层面的修正。"

青栀走到一片刚刚被净化过的、还带着些许湿气的土地旁，缓缓蹲下身，将手掌轻轻按在地面上。她闭上眼，能清晰地感受到大地深处，那被解放的、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生命力正在如同涓涓细流般重新萌发、汇聚。她抬起头，望向鲛怡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感激。

许洛璃轻轻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琉璃眸中那些疯狂闪烁、预示无数可能性的光影终于彻底稳定、平息下来，她轻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刚刚被确认的真理："命运的河流……在这里，因为您的存在，鲛怡，强行拐过了一个近乎直角的弯道，流向了一条……我从未'看'见过的、充满宁静与希望的支流。"

鲛怡缓缓转过身，面对同伴们那依旧残留着震惊、以及更多复杂难言情绪的目光，她脸上那仿佛万年冰封的冰冷线条，稍稍融化了一些，勾勒出一丝极淡、近乎无奈的微笑。

"我只是……做了我身为'海洋'，本该做的事。"她轻声说道，声音依旧平静，但这句话本身，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无上威严，"自然的韵律，生命的多样性，不容亵渎。"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烙印，深深地刻入了每个人的心中。直到此刻，众人才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切肤般的方式，真切地感受到，"鲛人泪"这个看似柔美的代号背后，所代表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承载着何等浩瀚而沉重的重量。

她，不仅仅是与他们并肩作战、值得信赖的同伴——「鲛怡」。

她，更是这个世界一切生命的源泉、是亿万生灵的起始与归宿——「海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