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开始降临,将佛罗伦萨的上空染上一层金红,淡蓝色的天空被染上红色,云朵如同被大火烤过的棉花糖一般柔软…
但混乱稍歇,城市依旧弥漫着不安,他们回到了雅各芭那间充满染料味的小屋。三份证据摊开在粗糙的木桌上:伪造的假税单、被诬陷的选民收据。
现在还差最后一份银行密信。
雅各芭看着桌上的证据,随即又蒙上更深的忧虑:“密信…最难。它们在银行最深处,由科西莫最信任的司库看守,可能还有那个…怪物。”
“怪物?” 苏锦南心头一紧。
“一个哑巴巨人,” 雅各芭的声音带着恐惧,“据说是从非洲来的野人,力大无穷,刀枪难入,只听从司库的命令。他日夜守在地窖金库的入口。”
萧逸尘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默默握紧了从打手那里缴获的一柄沉重的鞣皮用的木槌。苏景澜肩头的魔方幽光流转,似乎在计算着硬闯的胜算。
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仿佛在欣赏落日余晖中圣母百花大教堂轮廓的苏鸢曼,缓缓转过身。墨黑的眼眸扫过桌上的证据,最后落在雅各芭脸上。他伸出手指,指向桌上那盏冒着黑烟的劣质油灯。
“灯油,” 他的声音平直,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巨人畏光,更畏…他故乡沙漠中没有的东西。” 他没有说透,但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银行地窖深处那个被囚禁的、来自遥远非洲大陆的灵魂内心深处的恐惧,那是对未知潮湿与黑暗窒息的原始恐惧。
苏景澜的猫耳瞬间竖立,银灰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明悟。一个计划,在沉默中迅速成型。夜色,成为了他们获取最后证据、并最终在旧宫议会厅向美第奇家族发起致命一击的最佳掩护。
佛罗伦萨的暗夜,危机四伏,但曙光似乎已在不远处。苏鸢曼的指引,再次以他特有的、寂静而玄妙的方式,为他们撕开了一道通往核心的缝隙。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佛罗伦萨。白日暴动后的余烬在南岸零星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羊毛味、未散的尿臊气,以及一种更为深沉的、属于权力阴影的压抑。美第奇银行那座坚固的石砌堡垒,在黑暗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唯有底层几扇狭小的、装着铁栅栏的窗户透出昏黄摇曳的烛光,那是通往地窖金库的入口。
苏景澜、萧逸尘和苏锦南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影子,紧贴着银行侧面冰冷潮湿的石壁。空气中刺鼻的鞣皮酸味被刻意涂抹在他们粗糙的衣物上,以掩盖生人气息。苏鸢曼则站在稍远处一条幽深巷道的入口阴影里,宽大的亚麻袍子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没有参与具体的行动,只是如同一个寂静的坐标,墨黑的眼眸倒映着远处圣母百花大教堂模糊的轮廓,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观测。
雅各芭的情报如同冰冷的铅块压在心头:地窖入口由科西莫最信任的司库看守,而更深处的金库门前,守着那个传说中的“怪物”。
“司库的位置固定,在入口内侧的小房间,警惕性高,但年老体衰。巨人…在更深、更暗处。” 苏景澜的声音在三人脑中低语,肩头的魔方悬浮着,幽蓝的光线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厚重的石壁,勾勒出内部模糊的结构热成像。“守卫换岗间隙,只有三分钟。”
萧逸尘沉默地点点头,他手中握着的不是锋利的武器,而是一个沉重的、包着浸湿粗麻布的铜瓶,里面是雅各芭提供的、气味极其刺鼻的浓缩鞣皮酸液。另一只手则攥着几块用油脂包裹的、吸饱了灯油的粗布团。
苏鸢曼的提示——“巨人畏光,更畏他故乡沙漠中没有的东西”被解读为对潮湿窒息和未知的毁灭的原始恐惧。他们的计划,是利用司库换岗的短暂间隙制造混乱,用酸液和火焰扰乱巨人,直取金库。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只有远处阿尔诺河的低吟和偶尔传来的野猫嘶叫。
终于,银行侧门“吱呀”一声轻响,两个打着哈欠、提着灯笼的守卫走了出来,低声抱怨着走向街道另一头,换岗时间到了。
“就是现在!” 苏景澜的意念如刀锋斩落。
萧逸尘动了!他186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多大声音。他如同夜行的猎豹,几步就冲到银行侧门前。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并未完全锁死。他肩膀猛地一撞,门应声而开,刺鼻的酸液铜瓶被他狠狠砸向了门内的地面。
“哐当——嗤啦!”
刺耳的碎裂声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浓烈酸雾瞬间弥漫开来!酸液溅射在石地上,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白烟滚滚。
守在门内小房间的老司库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刺鼻气味惊得魂飞魄散,刚探出头想看个究竟,就被扑面而来的酸雾呛得剧烈咳嗽,涕泪横流,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吼——!!!”
此时,一声非人的、充满暴怒与困惑的咆哮从地窖深处猛然炸响!如同闷雷滚过地底,震得墙壁簌簌落灰,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动,由远及近,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
苏景澜和苏锦南紧随萧逸尘冲入银行!昏暗的烛光下,只见一个如同移动小山般的庞大身影正从通往地窖的狭窄石阶上冲下来!那巨人皮肤黝黑如炭,肌肉虬结得如同老树根,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粗糙的兽皮。他脸上布满疤痕,双目赤红,充斥着狂暴的怒意。他看到入侵者,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挥舞着水桶般粗壮、堪比攻城锤的手臂,狠狠砸了过来!带起的劲风几乎将烛火熄灭。
萧逸尘眼神冰冷如铁,毫无惧色。他没有选择硬撼这非人的力量,而是在巨人手臂挥落的瞬间,极其敏捷地向侧后方滑步闪避。同时,他手中的油脂布团被迅速点燃,化作几个燃烧的火球,精准地抛向巨人脚下和四周堆放的、作为银行装饰的羊毛挂毯和木制文件架。
“轰!”
火焰瞬间窜起!潮湿阴冷的地窖入口处,突然爆发出炽热的光亮和浓烟,这对于一个来自干旱沙漠、习惯于黑暗的巨人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感官冲击。
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赤红的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巨大的、源自本能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刺目的火光,发出痛苦而困惑的嘶吼,脚步变得混乱,本能地向后、向更深的黑暗退缩。
“走!” 萧逸尘低吼,为苏景澜和苏锦南争取了宝贵的突入时间。
苏景澜肩头的魔方蓝光大盛,为他照亮了通往地窖深处的石阶。石阶陡峭湿滑,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金属冷气。苏锦南强忍着恐惧和浓烟的呛咳,紧随其后。身后传来巨人因火焰和浓烟而愈发狂暴混乱的咆哮和撞击声,以及萧逸尘冷静周旋、利用地形和燃烧物制造障碍的声响。
地窖底层,一扇厚重的、包裹着铁皮的橡木门矗立在眼前。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黄铜锁。
“没时间了!” 苏景澜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巨人虽然暂时被阻,但司库的惨叫和这里的动静随时会引来其他守卫,他肩头的魔方瞬间解体,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微粒,如同活物般钻入锁孔,细微而密集的金属刮擦声响起,魔方微粒正在暴力破解锁芯结构。
苏锦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那扇门,耳朵里充斥着上方巨人的咆哮和打斗声。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厚重的金库门终于向内开了一条缝隙。
两人立刻闪身而入,金库内空间不大,弥漫着金属和羊皮纸特有的气味。借着魔方重新凝聚后散发的幽蓝光芒,他们看到靠墙摆放着几个沉重的铁皮包边的木箱,而正中央则是一个镶嵌着美第奇家族金球徽记的、异常精致的乌木文件柜。
“密信!” 苏锦南扑到文件柜前。柜子上着锁,但只是普通的簧片锁。他焦急地摸索着,试图找到钥匙孔。
苏景澜上前一步,指尖划过锁具,魔方分出一缕细小的蓝光钻入锁孔。“咔嚓”,锁应声而开。
苏锦南颤抖着手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卷卷用红色丝带捆扎的羊皮纸文件。他快速翻找,终于在最底层,发现了一卷用黑色丝带捆扎、封口盖着一个缠绕着蛇的权杖火漆印的信件,火漆印完好无损。
“走!” 苏景澜一把抓过密信,没有丝毫犹豫。两人迅速退出金库。上方的混乱似乎更加激烈了,巨人的咆哮声中夹杂着木头碎裂和重物落地的巨响。
他们冲上石阶,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入口处一片狼藉,燃烧的挂毯和文件架照亮了浓烟滚滚的空间。萧逸尘如同战神般,正利用一根沉重的断裂门栓,与陷入狂暴混乱的巨人周旋。巨人身上被火焰燎伤多处,眼睛被浓烟熏得几乎睁不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每一次砸击都让墙壁颤抖,萧逸尘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显然也付出了代价,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冷静,步伐精准地躲避着致命的攻击,每一次格挡都发出沉闷的巨响。
“撤!” 苏景澜低喝,魔方蓝光一闪,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射向巨人的面部。
巨人吃痛,动作一滞。萧逸尘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将燃烧的半截门梁踢向巨人脚下,火焰再次腾起。三人毫不犹豫,转身冲出银行侧门,融入外面深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