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云曲 第5章 第五章

院中，竹叶沙沙作响，映下一片绿荫，予以一处清凉。

“如果我没判断错误，这姑娘应该是楼兰王室的人，并且，还是重要人物。”

看着裴夜月震惊的样子，楚晰解释道，“她的腰间有一块兰花样式的刺青，这是楼兰王室的象征。”

“你怎么知道……我是指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刺青是楼兰王室……嗯？”裴夜月问。

楚晰白了她一眼，跟看一个傻子似的看裴夜月，“我没遇到到你之前，跟着师傅四处行医，曾去了楼兰帮一个王公治过隐疾，自然是知道这些。”

裴夜月：“原来如此。”

“行了吧你，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儿，我看的心烦。”

楚晰提了声，随意理了理耳边散落的青丝，“你只要别被人迷了眼，蒙了心，到时误了正事儿，我就不会担心那么多东西。”

裴夜月露出一抹奸笑，“我肯定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但愿吧。”楚晰叹道，“两次……听我一句劝，楼兰女人媚惑手段多如牛毛，你可别被沙子迷了眼。”

“我懂，这小姑娘我了解，她不是那种人。”

裴夜月点头称是，想要消了楚晰的疑虑，却发现，楚医师的心眼子多，爱想其他的，根本劝不了。

聊了一会儿，裴夜月觉得小季应该会快饿了，她又忘记嘱托厨娘做饭，直叮嘱要熬药，多多少少是不称职的表现。

毕竟她是……让小季的伤势雪上加霜的罪魁祸首。

“行吧，我今个下午回王府去，给你腾个地儿睡。”楚晰起身，准备了进屋去收拾东西。

裴夜月也起身离开，临走关门前，她高声喊：“多谢楚医师成全！来日必然好好报答！请你去吃猪蹄！”

“砰———”回答裴夜月的，只剩下愤怒的摔门声。

别院虽说是在漠山村外，但到底是不远的，而楚晰为了方便出去玩，又住在别院最外层。

裴夜月这一喊，附近做工的村民隐约是能听见一点儿风声的。且不说这些，隔间还有一个人在住呢！

楚医师好面子，夜王殿下这一喊让她觉得丢脸了。

她忍着气，她不想忍气，她忍着气，她不想忍…………

纠结了好一会儿，楚医师咬牙切齿，楚医师面带“友好”微笑“我真的是谢谢你啊裴夜月！我一年树立的神秘高冷人设，塌了！！！”

*

季笙歌在裴夜月走后就正常坐起来了。

她原本那身衣服已经无法再穿。

季笙歌低头看了一眼缠满纱布的身子，不顾身上还在冒血的伤，撑着痛扶着屋内物件，走到衣橱那儿找了身衣服套上。

那个夜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看她的眼神也古怪，好像是想要吃了她一样。

还有那一脚，下脚也太黑了，竟然专挑要害踢，害得她差点被自己的刀…………她随手携带的宝贝刀呢！！！

季笙歌急了，一瘸一拐的走到房门前，她意识到房间外有人把守，她出不去。

她艰难坐下，背靠着门，聆听外面的动静。

季笙歌听到门外两个士兵离去的脚步声。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依旧是没什么动静。

她认为自己有希望逃跑，用她现下最快最安全的方式站起来——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扶门，小心翼翼的向上蠕动。

在马上就要拉开门的那一刻，门被反向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恰好是裴夜月冷清的面容！

裴夜月逆着光，浑身镀上了一层橘色的暖光，她原本英气冷清的相貌，变得温柔和蔼。

季笙歌吓了一跳，想起早上那一脚，心存余悸，一不小心脚崴了，直直向后栽去。

裴夜月眼疾手快，毕竟是厮杀战场的将军出身，她的力道不小。

她接住季笙歌，搂在怀里，轻笑道，“小季，你就这么等不及见我？”

季笙歌：“…………”

裴夜月顺手横抱起季笙歌，把她稳稳放在床上，随后自己坐在她旁边，抚摸着小季的纤手。

她道：“你不用害怕，我会对你好的，”

季笙歌没有说话，整个人都十分抗拒，觉得被裴夜月摸的手特别不舒服，想要抽出来。

但是，她身上的伤很重，动起手来怕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如果……她趁其不备，将夜王一击致命呢？

季笙歌这么想着，抬起头冷冷看着裴夜月。

“怎么了？不舒服吗？”裴夜月担忧道，打量着小季。

季笙歌盯着裴夜月的眼睛，开口：“饿了。”

“嗯哼，我去给你端过来。”裴夜月笑问，“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季笙歌摇头。

“那我走了，你伤还没好，先别乱动。”

季笙歌点头。

裴夜月叮嘱过后，放心去了厨房。

房门再次紧闭，屋内一片寂静。

季笙歌瘫倒在床上，背后的刀伤被压出丝丝血，她没顾伤口迸裂的痛，再次起身去找锋利些的东西，只为了能够得到触不可及的自由。

*

现在已经未时一刻，过了晌午，季笙歌还粒米未尽。

裴夜月提着食盒，想象着季笙歌待会儿见到如此贴心的自己，该是如何如何的感动，以后又是如何如何的贴心。

这样，她总不会像梦里或说“前世”一样，被不可描述了吧……

前世，她与季笙歌的初见没有这次这么早。

那世，她照例押送马贼，只不过不是亲自去捉拿，而是命凌华去的。

裴夜月清楚的记得，初见那次，季笙歌刺杀太子未遂反被捕，她被关在监牢里，严刑拷打，只为逼供出幕后主谋。

而逼供季笙歌的，是刚回京复命的裴夜月。

她第一次见到季笙歌时，女孩浑身是血，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女孩缩在墙角，头埋得很低，没有看她。

裴夜月见此状，不由笑了笑，她问，“你就是季笙歌？是刺杀太子殿下的那位？”

闻言，女孩仰起头，冷冷看着她，眼里泛着寒光，还有汹涌的杀意。

裴夜月见过太多好看的女子，或是花魁、贵族小姐，又或是公主、妃嫔，无一不是绝色美人儿。

但她头一次见到这么惊艳的脸，还有那人身上独有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冷艳孤傲的感觉。

特别是，这张脸长在一个刺客杀手的身上。她越想越兴奋。

终，裴夜月退去众人，将牢门反锁上。

她蹲在女孩面前，笑得不怀好意，“小妹妹，说实话，你喜不喜欢姐姐？”

少女瞪了她一眼，没回答。

裴夜月也不气馁，继续说，“你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认识认识，以后熟悉了，你再回答我这个问题，你一定会满意的。”

季笙歌紧咬着唇瓣，偏开头没有看裴夜月，挣扎了许久，她挤出两个字来，“喜欢。”

裴夜月很高兴，当即就问，“是谁指使你来刺杀太子的？”

季笙歌白了她一眼，“我，自，己。”

——————反正初见场面就很尴尬。

裴夜月一度认为那时候自己像一个二货，亲手毁了在小季心中高大威猛冷静理智知性等等等的一系列形象。

这次，初见还算好，至少相比较于第一次。

而当裴夜月推开门，热情的招呼季笙歌吃饭时，却大吃一惊。

季笙歌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这可是少见模样啊！

“小季，你饿了没？过了这么久你肯定是饿了吧，来看看，我吩咐厨房做的菜，你喜不喜欢。”

裴夜月认认真真的布菜，没在乎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相比较于其她闺阁小姐，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

季笙歌咬牙，挤出两个字，“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正好我也还没用午膳，一起吃吧。”

“好。”

裴夜月满面春风，拉着少女入座。

季笙歌很配合，裴夜月问什么她答什么，除此之外，再没多说一个字。

“小季，你如实告诉我，你……”裴夜月顿了顿，满眼期待的看着少女的神情，“你喜不喜欢女人？”

季笙歌一惊，竹箸掉落在地，她反应过来，慌乱捡起，悄悄看一眼裴夜月，没敢大声，结结巴巴的说，“我……不、不喜欢……”

裴夜月尴尬的笑了笑，幸好这里只有她们两个。

她想去拍拍季笙歌的肩，却被少女躲开，她收回不知所措的右手，“小季，你别怕，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怕啊。”

季笙歌抿抿唇，慌乱点头，埋头扒饭。

一顿饭下来，二人再没有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