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妖叹 第38章 青楼舞袖藏锋芒，寒夜忍辱待归人

西市的“醉仙楼”里，脂粉香混着酒气飘得满楼都是。何舒云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舞姬裙，裙摆上绣着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俗艳的光，与她身上那股清冷淡漠的气质格格不入。她垂着眼，指尖捏着舞袖的一角，听着楼主张三婶在耳边尖声数落：“你这身段是不错，可眼神太死！客人们来看舞，是要图个乐子，不是看你这张‘谁欠了钱’的脸！再这样，下个月的月钱你就别想要了！”

何舒云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她来醉仙楼当舞姬，并非走投无路——仙盟分坛的眼线近来盯得紧，千妖阁的身份太扎眼，反倒是这鱼龙混杂的青楼，最容易藏人，也最容易听到些不该听的消息。只是她久居宗门，哪里懂什么逢迎讨好，前几日刚跳了一支《云袖舞》，就因“不够娇媚”被张三婶骂了半宿。

“还愣着干什么？王老爷在三楼雅间等着呢！”张三婶推了她一把，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记住了，少皱着眉，多笑一笑！要是惹得王老爷不高兴，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何舒云攥紧了舞袖，指尖的灵力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又很快压了下去。她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楼梯，木质的楼梯被踩得“吱呀”响，像在替她发出无声的抗议。

三楼雅间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搂着两个侍女喝酒，见了何舒云，眼睛顿时亮了：“哟！这就是张婶说的新来的舞姬？模样倒是周正，就是太素了点。”

何舒云垂着眼，依着青楼的规矩行了个礼，便拿起一旁的琵琶，指尖拨动琴弦。她弹的不是青楼里常见的靡靡之音，而是当年莫千门弟子们常唱的《千峰谣》，琴声清越，带着点山涧的凉意，与雅间里的酒气格格不入。

“停！”王老爷猛地拍了下桌子，酒液洒了一地，“老子花钱是来听快活曲子的，不是来听你这哭丧似的调子！”

何舒云的指尖顿了顿，刚想开口，就见王老爷端起桌上的酒杯，猛地将酒泼了过来！冰冷的酒液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浸湿了水红色的舞裙，黏腻地贴在身上，带着一股刺鼻的酒气。

雅间里的侍女们忍不住笑出了声，王老爷更是得意洋洋：“知道错了吗？再给老子弹一首《鸳鸯曲》，要是弹得不好，今天你就别想走了！”

何舒云站在原地，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能轻易用符术让这个男人付出代价，能让整个醉仙楼都为刚才的举动后悔，可她不能——她还没查到仙盟与南岭宗围剿千妖阁的具体计划，还没拿到仙盟总坛的布防图，更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暴露自己的身份，让千妖阁的小妖们陷入险境，让潭底的阿烈担心。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酒液，声音平静得像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是，奴家知错了。”

说着，她重新拨动琴弦，这一次，弹的是青楼里最常见的《鸳鸯曲》。琴声依旧清越，却少了几分山涧的凉意，多了几分刻意的柔和。王老爷听得满意，又开始搂着侍女喝酒，偶尔还会对她评头论足几句，言语间满是轻佻。

何舒云就那么弹着，从暮色四合弹到夜色深沉，直到王老爷喝得酩酊大醉，被侍女们扶着离开，她才停下指尖的动作。

走出雅间时，张三婶正站在楼梯口，见了她这副狼狈模样，不仅没安慰，反而撇了撇嘴：“我早跟你说过，别太清高！在这醉仙楼里，客人就是天，你要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住，还不如早点回去种地！”

何舒云没理她，只是提着湿漉漉的舞裙，一步步走向后院的柴房——那是她在醉仙楼的住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个装着她软剑与符纸的包裹。

柴房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月光。何舒云从包裹里拿出那半块裂了纹的玉佩，放在掌心。月光洒在玉佩上，映出她眼底的疲惫，却也映出几分坚定。

“阿烈，”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今天我在醉仙楼听到王老爷说，仙盟最近在调遣修士，好像是要去东边的‘黑石崖’。我猜，他们可能是在为围剿千妖阁做准备。”

“我没事，你别担心。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当年在千峰岭，比这更难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

“你在渊泽里要好好养着，别着急。等我查到了仙盟的计划，拿到了布防图，就回去等你。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黑石崖，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说着，她将玉佩贴在胸口，缓缓闭上眼。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柴房里很静，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和掌心玉佩传来的微弱暖意，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而潭底的渊泽深处，那道鎏金的灵光又颤了颤，这一次，灵光里的眼眸似乎更亮了些，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委屈，又像是在为她的坚定而骄傲。它依旧没能靠近潭面，却在灵脉的环绕下，一点点凝聚着力量——它要快点醒过来，快点去护着那个独自忍辱负重的人，再也不让她受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