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过千江 第40章 旧地话温柔

戚江雪推了宋思蔻一把，低声道：“先走，去清晏山庄。”

宋思蔻没有犹豫，打出手势后，连同抚仙宫的四位女子一同迅速离开。赫连哲并没有追赶的意思，他看着拦在她面前的戚江雪，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姑娘容颜好似一位故人。”

戚江雪轻垂眼睫，“不知阁下口中的故人是谁？”

赫连哲笑了笑，“只是我一时眼花。姑娘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功力，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我此来只为救人，无意闲谈。阁下若要打，动手便是。”戚江雪淡然开口。

“我与你交手并无把握，落得个两败俱伤也没什么意思。姑娘既然已经将人放了，那就请便吧。”赫连哲闲庭信步般走向一旁，看上去就像个很好说话的翩翩公子。

戚江雪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赫连哲的举动在她意料之中。这个人并不喜欢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事，无论是对宗利动手，还是抓宋思蔻，都只是为了能浑水摸鱼。他与大绥绝不是友好的关系，但眼下自己还没必要与他强行为敌。

地火之前烧掉了清晏山庄一半的别院，如今再看那些依然疮痍的地上竟又有一茬小草长出。即便有再多压制与摧残，生命依然不会放弃寻找出路。

原本在此看守的景军都已离开，山庄又空寂下来。戚江雪在四处看了看，来到了远在角落的无争别院。

院中的梨花早已开败了，褪去曾经的清白，徒留一地寂寞。宋思蔻静静站在院中，回头看她时，眼中还有残留的悲伤。

“我以为殿下会交待我很多，可她最后只是让我好好活着。她有没有告诉你自己还有哪些遗憾？”宋思蔻的声音有些沙哑。

戚江雪上前道，“她这一生已经被太多人仰望，走时也依然体面。没有什么放不下，后来的事她交给了后来的人去做。比如你，比如我。至于结果，只有上天知道。”

宋思蔻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赫连哲没有为难你吧？他抓我也是为了那封假的密信，我猜他应该并不想有无谓的冲突。”

戚江雪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现在他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抓你估计就是顺手，所以看到我也没有多做纠缠。”

“我现在也不知道和谈失败对大绥来说究竟是好是坏了。”宋思蔻苦笑着道，“若不是赫连哲，我差点都忘了丘桓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想着坐收渔翁之利。”

“你父亲那边态度如何？”戚江雪问。

“我父亲和楼翰都没有明确表态，但我猜他内心应当是想要收复失地的。”宋思蔻犹豫了片刻还是道，“还有一件事。楼凤台嫁给了安王做继室，她是楼翰独女，也是楼煊的妹妹，现在已是皇后了。”

戚江雪看着她。

宋思蔻神情诚挚，继续道：“楼家现在的立场只怕与新帝一致了，但我看你和楼煊的关系似是不一般。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走另一条路，我也能理解。无论怎样，我都把你当作可以信任的朋友，更不用说你几次三番救了我。”

“据我所知，楼煊如今行事都是代表着凌鸢阁，和楼家关系并不亲密。除了他，楼家其他人如何打算与我无关。”戚江雪缓缓开口，“我不知道要走的和你们所想是否是同一条路，但我知道我必然不会在如今的江山之下俯首拜颂。”

戚江雪慢慢踱步，远眺着山庄，“这里的惨状你是见过的，多少人无辜惨死，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我不是长公主，那些过去追随她的人未必会愿意追随我，仅仅靠遗命是不够的。我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只希望有人能够因为心之所向选择同行，而不是只能在现有的这条路上无奈向前。”

“那么，我相信自己会是与你同行之人。”宋思蔻走到了她的身边，“我之前就对你说过，长公主旧部缺的是一个名义，是一个机会。我会去联络他们，这也是我本就要做的事。”

“你不想着杀术丹了？”戚江雪看着她问。

宋思蔻笑了，“想啊。术丹要死，但只杀一个术丹无济于事。更重要的是还他们一个大好河山。我已经因小失大，不想再让他……他们失望，否则去了地下也无颜面对。”

戚江雪神情郑重道，“我要去景国做一件事，如果能成功，也许很多事都可以顺理成章。你有任何消息都及时与我联络。另外，不止是长公主旧部，我还希望你帮我关注武林各大门派，毕竟江湖势力也不可小觑。”

宋思蔻点点头，“我明白。那你自己小心，我要先回一趟抚仙宫，和阿婆商议此间事。”

宋思蔻离开后，戚江雪又将清晏山庄各处检查了一番。

这里不只有赤渊矿。山庄的人死的死跑的跑，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转移，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几个别院的书房中都藏着大量田产地契、银票和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珍贵药材，可以想象邱老等人曾经借机搜刮了多少财富。戚江雪还在主院中找到了山庄的机关图和未曾毁掉的名单。名单上有官员和江湖人士信息，还有他们买卖和指派药人做的任务，甚至有尸人的制作方法。

戚江雪将东西收好，又来到了后山。

温泉山洞里依然潮湿闷热，顶上的小石柱泛着幽幽荧光。戚江雪潜下温泉，找到矿洞入口，进入其中。

虽然楼煊告诉了她机关要害，但她依然十分小心，毕竟地火随时都可能因为误触而爆发。洞中温度极高，戚江雪虽有内力护体，依然觉得十分难受。尤其是真气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一样，时不时冲撞着心脏，她真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猝死了。

再一次避开机关后，戚江雪实在忍不住，开始打坐运功。她进入内观，将体内真气分流，清罡包裹着混元，不断吸收外部赤渊矿带来的热力。渐渐地，热气都集中到丹田，开始膨胀跳动，像是气球到了极限，紧接着便炸开一般游向体内各处。最后，全身的经脉脏器都像是经过了火炼，变得更加强韧。

熟悉的感觉过后，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一行信息：

“功德奖励有新变化——”

【整体力量加强，精神力提升，体魄目前与内力相匹配。

您当前的水平为真正的顶尖高手。功力可继续提升，上限未知。】

真正的顶尖高手？原来之前她只是内力顶尖了而已，如今身体素质又突破了，才算名副其实。

戚江雪缓缓睁开眼，汗水从睫毛上滴落。现在她已经不再觉得炎热难耐，而是适应了当前的温度。

这赤渊矿如果能开采，那真的是潜力无限了。不过她自己有武学奖励的加持，别人却未必可以。之前楼煊他们没有从矿洞离开山庄，大概也是因为承受不住吧。不管觊觎赤渊的人有多少，这都不是他们能轻易获取之物。

将带来的东西都藏好后，戚江雪沿着整个矿洞仔细探索了一遍。若不出意外，这里以后可以当作是她的一个秘密基地了。在一个拐角处，她捡到了一大块赤渊矿。这大概是之前地火喷发后自己掉下来的，戚江雪决定带出去给楼煊和凌鸢阁研究。

从温泉出来，整个人都是湿的。戚江雪正用内力将衣服烘干，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进了洞中。

抬眼看去，那条曾经见过的黑斑大蟒正立着身子打量她。

戚江雪突然觉得很高兴，自从有杀手来后，她就再没见过它，还有些担心。它应当被冯祁养过，很通人性，也不知道还需不需要从自己这里讨口封。

“好久不见。”戚江雪慢慢走近它，“你是因为记得才来看我的吗？”

她抬起手摸了摸黑蟒的头，它没有躲，还用力贴了贴她的掌心。

“哈哈，我叫戚江雪，该怎么称呼你呢？”黑蟒偏过头看着她，“让我想想，叫你玄螭怎么样？”

黑蟒绕着戚江雪游了一圈，伸出蛇信碰了一下她的脸，看起来对这个名字没有异议。

“好，以后就叫你的名字啦。冯叔和长公主都不在了，我会时不时来看你的。”戚江雪和玄螭靠在一起，“如果你觉得无聊，我也可以带你出去看看。”

玄螭用尾巴拍了拍她，随后向洞外游去。到了洞口，它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她跟上。戚江雪笑起来，走出了山洞，一路下山，而玄螭就在她身后。

虽然在甜水巷留了信息给叶缥，但戚江雪还是有些担心。就在她准备再回去看看时，叶缥带着受伤的安平和琼楼的几个伙计与她打上了照面。

叶缥见到戚江雪刚有些放心，转眼看到玄螭又是吓了一跳。

“没事，它叫玄螭，是我的朋友。叶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玄螭在戚江雪身边将身子盘了起来，看着她一边帮叶缥接过昏迷的安平，一边问道。

叶缥道：“我们来的路上遭到景国高手的伏击，幸好遇到严将军将人都挡住了，让我们先走。”

戚江雪问：“如今打过来的绥军是谁在指挥？”

“伍凌云。严将军本要与他汇合，但如今被拖住了。”叶缥道。

“看来严陟现在有危险。”戚江雪皱眉。

叶缥也十分担心，“那些人不是将军的对手，但我怕寡不敌众。”

戚江雪起身，“我去帮他。你们先在山庄休息，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