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师兄又在歹毒地修bug 第119章 魔窟（二十七）

“都是我害的……我对键盘许下了那么傻的愿望，我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怀笙的脸皱成了一条腌黄瓜，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落下，他边哭边擦，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溅到病床上。

“还哭，哭有什么用，先想想办法把假怀磬糊弄过去吧。”池归瞟了怀笙一眼，“你觉得现在这位魔王到底是谁？”

亲哥都认错了，再认错人就不合适了。怀笙再也不敢张口就来，他认真想了好一会，谨慎地报出猜测：“我认为是我爹怀三春，我哥从小就被他养在身边，只有他能如此猖狂地控制我哥。”

池归怀疑地看着他：“这回不会错了吧？”

怀笙老老实实承认：“不好说，我小时候没和我爹见过几次面，刚才你问的时候我差点没想起来他的名字。”

池归：“……”

魔窟真是个民风淳朴的好地方，大街上随便捡三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能凑成一家。

池归分析：“算了，就当你猜的没错。怀三春顶了你哥的身份当魔王，还把你哥带在身边，想必是抓住了你哥的什么把柄，要想把你哥全须全尾救回来，他这条线索断不了。”

怀笙眼里杀意四散：“甭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杀了他，我哥就不用受这黑泥之苦了。”

“别整天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池归语调一冷，“魔王是该死，但在他死前我们总得把黑泥的问题搞清楚。”

他好不容易救活的病人又被怀三春下了蛇毒关在牢里，这叫池归怎肯善罢甘休。

一听池归用这种语气说话，怀笙就知道他定是又想到什么新主意了，当即精神一振，表示任凭池归差遣。

池归摇头：“哪有什么差遣不差遣的，复仇这种事本就该以你为主，我和姜黄只能保障你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忧，真正重要的部分还得是你来办。”

“只能是你，也必须是你。”

怀箫府上的门倌忙活了半天，不光没见着怀箫，一回府又发现怀小公子丢了，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在屋里找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怀小公子挖出来。

没想到次日一早怀箫就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不光和颜悦色地表示怀小公子丢了也无妨，还精神抖擞地让侍从帮他把这些天的公文理出来，他要干活。

门倌仍不放心：“主子，真不去找怀小公子？前些日子您可是连怀小公子每天吃了多少两荤菜都让我们记本子上的，怎么现在……”

怀箫一愣，讪笑：“唉，真不用了，怀小公子再怎么说也是一条过了化形期的蛇是不是？我总不能一直把他关府里。”

好说歹说门倌终于肯善罢甘休，不知是不是错觉，门倌总觉得自家主子和怀小公子待久了，连性格也开始向怀小公子靠。

终于把家仆们劝走，“怀箫”望着铜镜得意地抹了把脸，又变了几回眼睛颜色，暗喜自己的伪装简直毫无破绽。

池归给他出的主意便是让怀笙伪装成他哥潜伏到魔王身边，待查出黑泥真相，一举取魔王项上蛇头。

怀笙虽然嘴上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但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易容成怀箫后根本不主动参加会暴露身份的活动，只小心翼翼地从细枝末节下手。

就比如他现在推了怀箫的一切社交应酬，一心一意把自己关屋里翻阅公文，这“勤奋工作”的帽子往头上一戴，直叫人想挑破绽也挑不出来。

这些天他把屋里的书翻了一遍，除了索然无味的史料外，还真找到了不少有关键盘和黑泥的秘辛。

据说键盘曾在几十年前横空出现在魔窟，当时的妖族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把键盘扔在魔窟宝库里就不闻不问。

直至数年后，人族当之无愧的最强者安若素来魔窟寻宝，妖族才意识到这东西不简单。当时的魔王命令所有大家族秘密研究键盘的真正作用，唯有怀家通过因果力激发了键盘的无代价许愿功能。

后来键盘传了一代又一代，怀家也凭着愈发强大的因果力在魔窟顶层站定了脚跟，此后魔王之位便被怀家每代长子垄断。

变故出现在怀三春这一辈，怀三春本是魔王之位的第一继承人，没想到临近职权交接，他突然得了怪病，脸烂了，引以为傲的青铜色鳞片也变成了黑色。

怀家长辈一向迷信金属色鳞片能给妖族带来好运，见状直接否定了怀三春的继承人身份，让他的堂弟接手了魔王之位。

此后怀三春在怀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直到怀磬怀笙两条金属色小蛇诞生后才有所好转。

看完史料怀笙不禁咋舌，看来怀家长辈的鳞片歧视不是一天两天了，也难怪幼时父亲看向哥哥的目光那么狂热，恐怕怀三春看到的不止是怀磬金黄的鳞片，还有借助怀磬东山再起的机会。

越细想怀笙的心情越发沉重，如果魔王真的是怀三春，那岂不是说十年前派三妖处死自己的真凶也是怀三春？

父亲想杀他。这个真相并不比哥哥想杀他令他好受多少。

怀笙恨了那么久，突然发现自己那么多年原来恨错了人，日思夜想的复仇计划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恨来恨去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恨自己太弱、恨自己不听池归劝碰了那键盘、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怀箫的不对劲……

侍从敲了敲门，低声在门外汇报：“主子，魔王陛下约您今晚在销金窟见面，说要继续上次没完成的仪式。”

怀笙合上书籍，知道自己这次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疲惫应了一声“知道了”，想想又叫住侍从：“你去西区找那位能治黑泥病的神医，告诉他魔王约我去销金窟，该行动了。”

侍从领命离开，怀笙收拾仪表准备去见魔王。

销金窟。

魔王居高临下望着大口吃肉喝酒的妖兽们，在他治下，魔窟整体实力前所未有的强盛，甚至连人界那位安若素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但这只是表象，只有他这个掌权者知道在这强盛的表象下魔窟底层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多年积累的钱财全部奉给键盘，才终于得到一个转移代价的机会，以下层妖兽的死亡与痛苦，换取上层妖兽强大的实力。

公平吗？当然公平。若不是他给了上层妖兽这么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妖族至今仍被那些人类修士踩在脚下吧？也只有怀磬这样的烂好人会同情那些未开智的底层妖，舍弃作为上等妖优厚的待遇去帮下等妖承担苦难。

不过这场闹剧持续了那么多年也该结束了，一百份黑泥怀磬尚可承受，那三百份呢？五百份呢？他就不信怀磬还能承受。

魔王眼中闪过一瞬杀意。十年君臣对他来说不过尔尔，现在的怀磬对他已毫无价值，泛滥过头的善心甚至挡住了他的路，今晚就是舍弃这枚棋子的最好时机。

“去阴曹地府陪你弟弟吧。”魔王默想。

嗒嗒嗒。

不远处响起平缓的脚步声，谨慎停在包厢前敲了敲门。

魔王知道这是他最亲爱的臣子怀磬来了。

“进来。”

怀磬垂着那双金色眼睛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站到魔王面前。

魔王笑了，他的怀磬还是老样子，乖顺懂事，只要他不发号施令就绝不多嘴。

“恢复得不错嘛。来吧，剩下的四百七十二份黑泥，全部归你。”

说罢，魔王像上次那样召出键盘，逼它吐出一团又一团黑泥。

嗅到新鲜血肉气息的黑泥比上次兴奋了不少，饥饿地翻涌着粘稠气泡钻入怀磬皮肤，锐利如针扎的触感让怀磬轻微抖了一下，但他很快稳住了身体。

魔王兴致勃勃看着他，突然起了点感怀往事的念头：“怀磬，说说看，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怀磬压下疼痛的喘音，努力维持正常声线：“十一年。”

“没问你当了我多少年臣子。”魔王微微低头看向怀磬的脸，“怎么了？疼得连你我之间的这点默契都忘啦？我问的是从我领走你的那天到今天到底过了多久。”

怀磬一顿，似是也在感叹岁月悠悠：“二十二年。”

魔王满意点头：“对喽，真怀念那时你一口一个‘父亲’跟在我身后的日子。你说你妈到底是怎么生的，居然能给我生出你这么个金鳞片的好儿子。”

“还有你弟弟，那身铜钱花纹真是漂亮，若不是碰巧和你生在了同一辈，兴许他也能弄个魔王当。对了，差点忘了，你弟弟叫什么来着？”

怀磬忍住额前冷汗：“怀笙。”

“怀笙啊……”魔王愉悦地勾起嘴角，“真是个傻孩子，我用你的脸骗他跟我走，他居然就答应了，行刑前一路上都在高高兴兴地问我打算怎么给他过生辰呢。”

怀磬瞳孔一缩，被见缝插针的疼痛掀翻在地，可他仍仰头死死盯着魔王：“你……”

“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没查出他的死因。”魔王笑得畅怀，“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副明明知晓一切却只能忍受的模样。”

说着，魔王起身蹲到怀磬面前，托起他的下巴欣赏他痛苦不甘的神情。

“你哥真是个善良的软蛋，对不对？怀笙。”

粗壮的金色蛇尾缠住“怀磬”脖子，慢慢勒紧。

面上伪装一一脱落，独属于怀笙的脸蛋暴露在魔王眼中，他抓着蛇尾急促喘气：“怎么发现是我的？”

“我承认，你的声音、表情、习惯全部都是和怀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至于进门的第一时间我居然被你骗过去了。”

魔王捧起怀笙面颊，像一个慈爱的父亲在对离家多年的儿子弥补父爱：“只是你的金眼睛太过真实，而怀磬的金眼睛却是为了挡住眼白上黑泥佩戴的假眼膜。”

“而你又碰巧知道我把怀磬带在身边的具体时间，如此一来，我自然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我的傻孩子，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毫无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