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号车厢干净整洁,除了损坏的设备依旧半身不遂地挂在原位,临时工够得到的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正式工随意扫视一圈,心中的天平就倒向了这两个擅自更改工作内容的临时工。
褚又时的表演虽然有夸张成分,但正式工本能地轻视又防备他,听一半看一半,就没品出其中故意陷害的意思。
但身为背锅侠的负责人极其敏感地从微妙的气氛中嗅出了不被信任的危机气息,心跳越发焦虑,非常不淡定地提高音量反驳回去:“找不到我,可以让地堡助手给我发消息啊!”
“可是您一开始就忘了给我派发任务,是我当面请求的,”褚又时仿佛忍辱负重多日终于等到诉说的机会,冤得掷地有声,“我根本没法联系你的白塔助手!”
负责人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惊恐地停止了呼吸。
编号A8-1901的正式工通过他们俩三言两语的争论就搞清了事情经过,原本就倾斜的天平完全偏向了临时工一方,因此越发看负责人不顺眼,一挥手打断扯皮:“行了,本职工作都处理不好,你这负责人不如回去睡觉吧,我查监控也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们两个。”
A8-1901刺了负责人几句,尾音一转,冲着褚又时和明序来了。
两人同时看向他,整齐的像一套程序控制的。
“你们打扫了多长时间?”A8-1901例行公事似的问道,“听没听见什么不正常的声音?”
打扫了一分钟不到吧,清洁咒出了百分百的力。褚又时心想。
当然了,他不可能直接说刚来。可不管怎么掩饰,只要一查监控就会露馅,这根本就是一场死局。
但上百年没干过保洁的半神心理素质绝佳,煞有介事地:“那当然是从早干到现在了。要说奇怪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褚又时歪头问明序,后者立于焦点位而风轻云淡:“没有。”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褚又时很有把握地翘起了嘴角。
他早就猜到这里应该是无监控区,否则负责人在白塔增援到来之前就会先查一遍,现在一副左躲右闪说不中重点的样子,显然是管理有疏漏,慌得不行。所以他才胸有成竹地说假话。
A8-1901面色没有异样,像是早有预料,刚想说什么,就被门口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打断了:
“这儿有监控吗?”
是查27号车厢的正式工来了,A8-1901不悦地撇撇嘴,扭过头时却已经把难看的表情压下去了:“还没看,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褚又时被冷落了,若有所感地偏了偏头,迎上负责人心虚又恼怒的目光。
后者被抓了个正着,活像眼睫毛遭火燎了,梗着脖子别过头,防护服下的胸膛起伏得更加厉害。
但褚又时不打算放过他,趁增援小队交谈的时候,突然闪现到负责人身边,吓了对方一个激灵后一把抓住手臂,声情并茂地说:“正好您来了,这节车厢算我们打扫完了吧?能结算了吗?”
负责人下意识用力一挣,没甩脱,血压登时就飙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结什么算!每个临时工至少要扫清八节车厢,你这才半节!”
“半节?!”
褚又时知道会挨骂,但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当场被震撼得表情管理都忘了。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片刻,褚又时莫名福至心灵,指着明序不可思议地问,“就因为我俩一块干?”
负责人倒了几口气才压制住跌宕起伏的气音:“这都是辐射区的规定,你有空闹,不如赶紧去打扫下一节车厢!”
他现在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且是脆弱的原能石,稍微有点压力就碎成渣渣释放二次攻击,多说两句可能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于是愤愤地瞪着褚又时,做手势让他俩赶紧滚。
褚又时被AA制打工制度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无视负责人驱赶的动作,在原地思考人生。
就在此时,增援小队找到了角落里只剩几根数据线的监控残骸,正式工A8-1901用指腹捻下一层薄灰,冷笑一声。
从27号车厢赶来的正式工随口抱怨道:“这个也坏了。上回来的那些正式工都是什么异能啊,这哪是清理辐射源,我看分明就是拆车。”
褚又时循声朝说话的人看过去,想起他出现在门口时问的问题,顿时理清了一切——
负责人肯定清楚25-27号车厢的监控已经损坏,故意把褚又时塞到这么个偏僻没人的地方,为的就是掩盖掉他工作过的痕迹。
如果没有车厢逃跑以及之后那一连串事,褚又时大概就跳进了负责人挖的坑,辛辛苦苦干完以后再被一句话否认,给本就小于零的账户余额再添一笔赤字。
这么隐蔽的陷阱,褚又时这种依靠仙术的作弊专业户根本不会深想,恐怕还得被明序揪住机会笑一顿才发现。
所以他强行给负责人扣了一口“不见踪影”的锅不是完全没道理,对方闭口不谈自己的去向是有原因的。
思绪百转千回间,褚又时醒悟过来自己还漏了一环,于是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疲于争辩般说道:“行吧,您把任务发给地堡助手,我们现在就去。”
负责人呼吸加重了几分,然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多安排点轻松的活,要不是他们扫的这么干净,我们还没法这么快找到坏掉的监控。”
辐射区中缺少监控,不出事还好,但凡有一丁点异常,负责人都得遭殃,更不要说他还在增援小队面前遮遮掩掩,更是罪加一等。
褚又时很清楚那位正式工不是在替他抱不平,而是自己的工作被耽误了,借题发挥冲负责人泄火。
不过A8-1901这么一说,负责人不会继续搞小动作给褚又时使绊子,否则增援小队没查出车厢失踪的原因,中间被临时工打扰无数回,责任就不是难说了。
夹在剑拔弩张的正式工之间,褚又时磨蹭到门边,听到地堡助手开始播报来自负责人的短信,才迫不及待地走出车厢。
耳边“滴滴”几声,褚又时转回来,看似在等明序,实际上目光落到了某个正式工身上。
那人手中藏着一个便携的手枪状仪器,借抬手的动作掩饰,冲明序轻轻按动。
无故消失的车厢就在旁边,两个临时工却都没有发现,任谁听了都会起疑心,只是碍于最可怕的猜想,增援小队不敢轻举妄动,维持着表面平静然后劝说他们离开,再找机会检测辐射值。
明序绷着一张国字脸走出来,小巧的检测仪器发出节奏不定的提示音,褚又时看到正式工意义不明地皱了皱眉,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捋平了。
他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但那略微偏高的数值还没达到需要警戒的范围,不安的第六感很快被刻板印象压下去了,没拦明序,顺手关上门。
“哎哟,总算是瞒过去了。”褚又时刚被拒之门外就像遇到了喜事,对着死气沉沉的傀儡自言自语,“多亏了负责人。”
他能这么顺利地骗过增援小队,可以说全靠负责人吸引火力。从坏监控到隐瞒临时工去向,接下来再有疑点,增援小队也会自动脑补成是负责人带来的蝴蝶效应,暂时想不到其他人头上。
有人替他负重前行,褚又时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拉着明序前往下一节车厢——40号。
负责人发来的任务单里已经写上25号车厢,后缀标了个“2人”,表示这并非他独自完成的。
任务单会自动记录工作进度,褚又时听地堡助手说完以后含糊地哼笑一声。负责人肯定没想到自己会脚滑跌进自己挖的坑,而且还爬不出来了,只能憋屈地看着本该栽坑里的人离开。
沿着专线走了好长一段才到40号车厢,褚又时进去以后就用清洁咒加风暴将石末转移进吸尘器,再把杂乱的东西弄回原位,然后在干净如新的地板上盘腿坐下,神识飘了出去。
循着血的吸引力,他找到了失忆的“预言”等人。
除了被褚又时再度打晕的“预言”,另外四个人已经醒了,警惕地互相戒备,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后简单地开始交流。
他们从唯一昏迷的“预言”身上翻出了银牌,因此惊动了褚又时,不过觉得毫无用处,就放了回去,无知无觉地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窥视。
“所以我们,包括地上这位,都是零号白塔的正式工,”光头冷静地说,“大家都不记得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那很可能是遇到辐射区了。”
“但是白塔助手能用,我们已经离开辐射区了。”
四人简单互换了一下信息,发现根本没用,一边烦躁地揣测其他人是不是都在撒谎,一边心里没底地向白塔求救。
褚又时耐心地在原地休息,旁听失忆的正式工们无休止地互相猜忌,直到白塔的救援赶到。
因为他的“信徒”正在昏迷,借由祈祷银牌实现的窃听和窥视范围很有限,褚又时等了一会,才有两个正式工来到“预言”身边,一人抬一边把他扛走。
那两人的胸牌很短暂地在褚又时神识前划过——编号开头是S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