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对象观察日志 第10章 第 10 章

黑暗魔法对于艾莉西娅作用有限，塞莱斯特清楚自己必须加紧动作，在伟大正义的骑士长大人苏醒以前解决好一切。

就像过去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所计划的那样……

将这片大陆上所有倒向光明阵营的罪恶生物引至黑暗的道路，为他们打下印记，迫使他们成为阴影中的侍从，从此不得不以臣服于自己，谋取生存。

他要彻底毁掉这片大陆的光明信仰。

和艾莉西娅曾经对他的指控不同，塞莱斯特其实并非纯粹的恶魔。

他原本是天使，只是后来羽翼被毁，神圣的躯体被黑暗所侵蚀，才成了如今这副丑陋难堪的模样。

……不过，事到如今，明明已经投身黑暗阵营，还要言之凿凿地惦记着过去的身份不放，说自己是个天使，确实有些难看。

带着总是横亘在自己与艾莉西娅之间的副官来到庭院，回忆使然，平常无懈可击的塞莱斯特，此刻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

他维持着圣女的虚假外壳，双手合十，摆出虔诚姿态，仰望着庭院中的光明大天使雕像，嘴角习惯性地带着谦卑笑意，月光洒落在他和雕像的身上，泛起一片柔和白光。

“……你认识这位倾倒圣水的天使吗，骑士？”塞莱斯特询问修。

他没有回头，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圣洁迷惑，但修却在圣女简单的问询下，浑身升起一股寒意。

在脚下、就在这片神圣的神殿土地中，似乎潜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魔气和恶意源源不断地在地底翻涌，似乎只要修给出一个令人不满意的答案，阴影中的什么东西就会呼啸而出，蜂拥而至，撕碎吞噬掉这位落单的可怜骑士。

修别无他选。

他斟酌着，谨慎地结合自己脑中的记忆，回答面前之人的问题：

“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大人应当是【悲悯者】卢西恩。”

【悲悯者】卢西恩是大陆历史记载中、第一位主动下界的天使。

祂在天界原本的职位是【守护者】，为了守护万物生灵而诞生，在光明女神的授意下长久地、永恒地守望人间，祂孤寂而慈悲，虽然因为【守护者】的职责总是缺席天使们的重要集会，甚至从诞生以来就没什么机会和其他天使说话，但祂毫无怨言。

甚至，在数百年前，光明女神与黑暗之主交战不休、从而引发大陆动荡之时，卢西恩还不惜违反天界禁令，私自下界，舍弃神躯，将所有的神力分散注入大地，滋润当时因战争而干涸的陆上诸国。

这也是祂在艺术作品中总是捧着圣水壶、又被称之为【悲悯者】的缘由。

失去了躯体和神力，这位伟大的【悲悯者】本来应该无法继续存活于世间，但是祂的事迹触动了光明女神，女神特地从前线赶回人间，亲自施救，让卢西恩得以复活。

……这个故事大陆上的所有孩子都已经听过了千百遍，没有人不认识卢西恩。

所以修搞不懂塞莱斯特向他提问的意图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明明一目了然。

他回答完问题以后，就带着疑惑不解，看向塞莱斯特，却正好看见塞莱斯特低低发笑的怪异模样。

这位总是光彩照人的圣女殿下，此刻虽然在笑，神情却狰狞得几乎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悲悯者】……是啊，你们所有人都对其赞誉有加，包括那位也是……那么，修，我问你，对于卢西恩的结局，你听到的也和其他人听到的并无不同，女神拯救了卢西恩，祂得以复活，并在众望所归中摘下大天使长的冠冕，是否如此？”

修张了张口，刚想说是，一道凌厉的剑锋突然从身后袭来。

那道锋芒实在太过熟悉，修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与剑锋的主人刀刃相对、互相学习磨练，他们的剑术如光与影，系出同流。

要说两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方的剑招要比修要更加灵活熟稔，并且其中蕴含的光明力量更胜一筹——

是骑士长大人！

艾莉西娅大人醒过来，并且同样意识到了【圣女殿下】的不对劲，赶过来救他了！

修连忙闪过了身子、避开剑招——

事实上，他甚至没有动过念头要去躲开或者如何如何，只是对练过无数次的经验自然而然地运用肌肉记忆，拯救了她。

艾莉西娅的剑，因此得以顺畅地略过了修，直直指向站在卢西恩雕像旁的【塞莱斯特】。

微垂着眼眸的塞莱斯特也在此时抬起了眼，一阵晚风吹过，乌云蔽月，皎洁月光不再，但恶魔两只眼睛中投射出的红光绝非作假，刺眼得惊人。

……

虽然早就知道黑暗魔法控制不住艾莉西娅，能够轻易将意志薄弱之人变成傻子的遗忘术甚至只能封印这位深得光明女神青睐的骑士……

但塞莱斯特还是没有想到，她能清醒得这么快，甚至好像已经彻底记起了这些夜晚的全部。

明明他今天再一次升级了遗忘术，甚至在她的脑子里试着镌刻铭文，竟然还是白费功夫，连一晚上的时间都没能争取来。

……看着艾莉西娅身上汹涌勃发的光明力量，塞莱斯特瞳孔中的红光同样也越来越盛。

他知道，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个等级的光明力量的。

艾莉西娅身上的光明力量，甚至能在短短片刻，就瓦解掉他刻在她灵魂中的黑暗印记。

她绝对是得到了光明女神的祝福之人。

而按照过去他同样身为天使，在上界侍奉女神的经验来说……能够得到女神如此另类关注、和破格照顾的存在，就只有一个。

那位、被【悲悯者】卢西恩牵连的，曾经身份尊贵强大到足以调动指挥整个天使军团的……

那位……他曾经的长官……

那个……他追随而下界却不慎跌落黑暗再也回不到天界的理由……

她正在对他刀剑相向。

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生死困境，塞莱斯特顾不上维持形象，狼狈地散去人形，白色长袍逶迤倒地，黑色淤泥悄无声息在长袍遮掩下融入地底。

恶魔消散，骑士的剑所指向的方向就只剩下悲悯天使的雕像。

艾莉西娅在势不可挡的剑尖即将触及雕像的前一秒停住了动作。

她以强大的控制力，止住剑势和剑身上即将爆炸喷溅的光明魔力，沉声问过修：

“你没事吧？”

修感动极了：“大人……！我就知道您会来救我！您总是那么可靠！”

“……那种话留到我打败敌人之后再说。”艾莉西娅受不了他过分的吹捧。

修乖乖闭嘴，站直了身子不再乱动——

他的剑早就被塞莱斯特缴走，魔法也被封印。

此刻不要捣乱，就是他能给艾莉西娅提供的最大的帮助。

下属不再出声动作，给了艾莉西娅更多思考的余裕——

她原本还在梦境之中沉睡，可怕的淤泥恶魔即将将她吞噬殆尽，但是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光明女神的声音遥遥传入她的脑海之中。

女神温柔地叫醒了她，并且赐下了光明祝福。

女神还告诉她，神殿里正躲藏着一个来自黑暗世界的阴谋者，对方不仅正想要吞食艾莉西娅，还试图浸染修乃至所有王国骑士的灵魂。

【数年前的大战以及战后修复，耗费了我许多力量，我只能帮助你到这里，之后就要陷入沉睡……艾莉，你是这片大陆上最闪耀的星辰，我衷心地恳请你，能在我不在的日子，代替我，用这份力量对抗黑暗，守护大陆……】

说到这里，女神就不见了。

艾莉西娅甚至没来得及询问有关恶魔的事宜。

但是没关系，根据这几天的记忆来说，只要抓住【圣女大人】，十有**就能抓住那只作乱的恶魔。

……被封印的记忆回来，古怪的头痛消解，灵魂上的损伤也被女神修复，甚至体内充盈了更多光明力量。

艾莉西娅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好，无论是对上什么级别的恶魔，她都有把握斗胆一战。

只是……就算到了现在，艾莉西娅还是有些疑惑：

她这几天所看见的塞莱斯特，到底是什么身份。

圣女到底是一开始就是恶魔，还是后来被恶魔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