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将之妻 第4章 第四章

天刚亮，望着一锅升腾的热气出神。

自那日西河口一事，小鱼再没出去露脸。除了隔三差五往伤兵所送汤，旁的没必要几乎不出门。

好在一个无名小卒，西野又出了战事，那将军一时之间应该想不起来。再者等他有印象，没准自己已经去了安平寨，那么多事，兴许不会记起。

兀自琢磨中，晨起在子呈那儿待了会儿，归来已过午时。撸起袖子打算干点活，推开窗户透透气。

想着想着，起身帮老李和面，路过灶台边用清水简单洗手。老李有个独特的本事，就是做馒头包子有一整套。以往都是自己做了独自拿到镇上去卖，如今多了小鱼帮忙，二人便一起去做那买卖。

近日风岭坝男人多，来来往往好热闹。为了生意更好，老李建议小鱼换了身清爽的衣衫，总不能一直粗布灰脸过日子。鬓髻挽高，素色齐脚裙，小女儿的模样，倒是给他招揽了不少生意。

本来她是不敢这般，可惜旁人都劝。且她去了镇上商街，发现这一打扮生意竟然意外的很好。老李还要跟她四六分账，银子的诱惑，小鱼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便顺了大叔的意思。

她也需要钱，又不是从前闺阁衣食无忧。现如今姐弟二人流落在外，没个钱财怎么算数。

这样想，就真做起了“馒头西施”。

山脚街市名曰方乐街，镇上商户络绎不绝，买卖四起好生热闹。因为军队大部分驻扎归来，安平寨的女眷也下来了不少，大多在临街做些小生意。小鱼和老李把架子搭在路口最繁华处，安心做上了买卖。

子呈的伤已经缓和，撑着拐杖也能下地。不放心自家漂亮姐姐，一瘸一拐跟过来帮忙。

以往老李一个人卖，生意也就那样。但自从多了小鱼，馒头一两个时辰就能销光。

望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车流，少年帮忙折叠油纸。

“姐，这边军爷多，我看今天这堆馒头不出一个时辰总得卖个空。”

顺手帮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守在摊前，替姑娘挡了不少事。

老李眯眼在旁烧烟，有这姐弟俩在，他几乎不用做多的。

“还用你说，臭小子，我老李做的馒头可是方乐街数一数二的。”

大言不惭，少年听后忍不住斜他一眼。从前在家时他就娇养，性子难免不羁。

“李叔，您真是…有我们在不是更加事半功倍嘛。你看那些大个子的眼睛，都快掉我姐兜里了。”

挪下巴示意那些走过来的男人，全是冲着这俏丫头来。谁让她往馒头摊一站，光是待着就能让人赏心悦目。

为了他的口无顾忌，小鱼细声。

“阿呈，切莫口无遮拦。”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太久没穿女装，不太习惯穿成这样站在街口。只是如此收益颇丰，他们劝，她也不好再拒绝。

往常脏兮兮习惯了，现在却突然让人眼前一亮。

少年鼓腮，悻悻而道。

“这有什么，馒头能卖得好，李叔和我都高兴，姐姐不也一样么。”

凑近，对于姐姐的买卖，他全力以赴。小鱼回身盯着他。

“你伤还没好，过几日又免不得校验，午时过后回帐里养着，明天不要跟来了。”

推他回去，只是对方根本不听。顺势装了几个袋子，忙嚷嚷解释。

“害，姐姐你有所不知。我今天听他们说了，上头放缓了规矩。那校验，我们新兵营的小喽啰暂时不必上场，可以多养几天。”

如实交代，姑娘听着，水盈的眸子忽添喜色。

“你说的可是真？”

“我何时骗过姐姐。”

得了松缓，难怪他这几日心情那么好，小鱼悬着的一颗心也落定。

姐弟俩都是实诚性子，对家人的牵挂在所难免。

老李沉沉倚靠在树下，看样子都快睡着了。他起得早，辛苦。小鱼明白，打算找点厚衫给他盖盖。

正躬身忙碌，上头突然传来一声。

“小鱼，帮我装三个馒头。”

年轻男子的语声，姑娘一听立刻起身动手。

“好，官爷等等。”

琐碎的声响，娉婷袅袅的身姿。轻车熟路装点打包，男子笑盈盈。

“你弟又跟来了？看他那样，小伙子真出息。”

小鱼勾唇弯眸，知他是常客，笑着。

“呵，他自小与我亲，如今流落在外，便是免不得。”

和颜悦色的小模样，让人瞧得出了神，半饷才转回思绪，话家常。

“你就叫小鱼吗？没个名讳？”

好奇，姑娘一滞，倒像是闲聊。

“我…我是自洛城而来，名叫孟妙妤。”

男子心直口快，听后朗笑。

“这名字好，不过弯弯绕绕麻烦，我还是跟大家伙一样，唤你小鱼得了。”

她乐，并不在意名讳，欢声应下。

“怎么都好，无妨。”

本是寻常买卖，接过递来的银钱，仔细放入袋中。一旁的少年观察，不禁出口揶揄。

“这位大哥，您天天都到方乐街来买馒头，定是特别喜欢咱李叔做的东西。”

认出这男子三天两头就来光顾，闲暇之余谈笑，见对方面色微窘。

“我家没人，大军归来也懒得揭锅，营里的饭菜吃来吃去都一个味儿，还是馒头嚼着舒坦。”

扯了理由，一看就是单身汉，阿呈百无聊赖。

“哦？是吗？这位大哥在哪个营办事？”

“我是朱副将旗下的，第八队唐丰。”

恍然领悟，再出声。“哦哦，是唐大哥。朱副将这回没跟将军去西野？”

自然出口，那个叫唐丰的男子点点头。

“西野那边看来差不多，将军受了点伤，过不了几天就该回来了。”

会意，煞有介事。“这样，原来如此。”

三两句说完，人不大点心思多。男子眼睛忍不住再次望向忙碌的小姑娘，不好意思找话题。

“倒是小鱼姑娘…”

少年无语，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忙截住话。

“诶，你少打我姐姐的主意，买馒头就买馒头，那么多话做甚。”

他还有些胆子，憋不住话的少年郎。妙予柔了眸子，下意识圆场。

“阿呈，不得对客人无礼。唐公子别见怪，小弟心直口快，不是有意针对公子。”

男子杵一边，不顾身后是否有人排队买馒头，像个二愣子。

“我…我知道。回头…呵呵，你几时摆摊，我再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瞬间满脸通红，孟子呈无奈。

“得了大哥，我姐见天来一次，你记着光顾就是。”

眼看少年随声迎合，后面又有顾客催。唐丰没办法多待，只能寒暄两句离开。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李在长凳上捋胡须静观，一副了然的作派。他早知这丫头品性不一般，得人赏识也是情理之中。哪个男人不爱漂亮姑娘，他年轻时不也一样爱光顾镇上俏妹子的面馆。

回忆从前的岁月，老李眼中浮起笑意。知她弟弟归来，一时半会儿总缺银子。遂才干脆将人拉出来做生意，变相也算给她姐弟俩赚些钱傍身。

老李嘴硬心软，是个好人。起身踱了来回，趁着人少时，悠悠而来。

“哎哟，小兔崽儿，我看你在这方乐街卖不了多久。那些个男人，断然不会由着…”

故作高深调笑，甚至在少年肩上拍了拍。子呈眨眨眼，不解。

“李叔，什么意思，我姐这是做得不好吗？”

目光流连二人之间，老李乐呵，摆摆手。

“你姐不是做得不好，是做得太好。瞧，前几日光顾过的赵大人，又来买馒头喽。”

说完示意街角走来的贵气大叔。妙予将最后一打馒头抽出，正埋身装袋。阿呈仰起脑袋，一眼望向对面。这一望不打紧，再望眉头皱，满脸鄙夷。

“那赵大人，年纪都能当我姐的爹了，还这般，真叫人不明白。”

他怕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更担心姐姐真被老头收走，不禁起身去了小摊前头。

老李嫌他碍事，咬咬牙拍一记。

“要你明白？收钱去！”

客人多，小摊生意红红火火。老李懒得再贫，专心致志做起了买卖。对面赵大人一瞬不瞬盯着这头，见姑娘低身忙碌，忙让小厮付钱，笑眯眯走近买了一大袋。

如此效率，没过多久馒头就销空了。

子呈抓脑袋望天，忽觉自己是不是不该入军营，就这么跟着姐姐和老李在方乐街卖馒头，没准赚得比现在还多了。

少年开始胡思乱想。

妙予细心帮忙打点，小身板儿倒勤快。老李见着这么多男人来来去去，嘱咐小鱼晚饭后回安平寨的老屋待着，不许再下风岭坝帮忙。

小丫头心存感激，知道老李的用意，包括一瘸一拐的少年。从未体会到这样的境遇，感动之余更加努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