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将之妻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隆冬腊月，年关将至。

纵使晋淮的气候比内陆温和，但偶尔几日大雨倾盆，还是感觉到丝丝寒意。

寂静的阁楼中，屋内暖炉笼罩，温暖怡人。妙予着了身粉霞花雨丝锦裙，外面罩了细纹罗衫，盈盈细腰绑着织锦缎带。乌发随意簪着，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一双眸子目不转睛，正盯着桌案上的本本账册。

自打开始着手一些商铺，她就没有闲过。

每日都有许多事等着她去打理，虽然她如今只是琴夫人身边一个没有身份的小姑娘，引外人猜忌。但还是挡不住这丫头的能耐，做起事来有模有样。

城中热闹，贵族间你来我往攀比叫嚣。她见惯了那些小心思，看在眼中，不予置评。

月中时她收到李叔从淮岭寄来的信，让她好好过日子，安心待在晋淮。自己的旧疾已无大碍，若有时间能回去，风岭坝的叔叔婶婶们都挺想她。

来这一段时间，妙予也挺想念李叔。无奈一时忙碌脱不开身，听闻前线战事即将落定，想必再过不久就要得胜回城了。

蛮族拓跋氏在此次大战中元气大伤，被炎军逼到死角。部族皇室没有继续干扰西边的趋势，这场仗在年末得出胜负。对方即刻退兵，还贡出不少好物，真正算是一个好消息。

持笔在纸上落下几字，盖好印，支起身饮去一口热茶。门口的翠云低身走近，默默站到身侧。

听说近来由于风月楼的生意红火，店中暂时出了些麻烦。也不知是哪路人在搞鬼，岳管事午间刻意提及，是否能在明里暗里做些应对。

妙予不是很懂这方面的规矩，但关乎某些信报机密，她不好在那间窑子的问题上有所疏漏。回头还得请教琴夫人，看她如何定夺。

一通收整过后，转而起看天色，灰蒙蒙就似要下雨般。风拍打窗户，树木随风摇曳，发出声响。

正当沉浸其中，翠云是时候望过来。相处一段时日，彼此间多了几分熟悉。私下无人，言语也无顾忌。

看她对着一叠册本兀自凝思，想起前几日的聚会，悄然出口道。

“那位林夫人…好像对姑娘的作派不甚支持。旁的夫人倒好打发，唯独她…”

得空之时，妙予会练字作画。持笔描绘，停顿回道。

“听琴姨提起，林夫人的确是难缠了些。”

不卑不亢，模样专注。

翠云动手研磨。

“可不吗，姑娘知道为何如此？”

抬眸凝望，下意识好奇。

“怎的了？”

说起这些，翠云好像也不藏着，把听来的消息全部道出。

“听说那林夫人有个女儿，之前有意亲近夫人，是暗里打着聂将军的主意。如今瞧着姑娘接手将军之事，扑了空，心底定然生了一股子气。”

想起林夫人每每看她的眼神，夹杂怨念。看她一个没家底的，竟能攀上大将军，都不知是不是祖宗积德。

妙予摒了摒，应下。

“原来竟是如此。”

有头有脸的人都讲究门当户对，她不喜欢计较多的。无论是之前的淮岭还是如今的晋淮，只要做好本分，没犯到头上。

翠云打量她的反应，继续。

“不过姑娘别怕，我看将军是真的向着您。晋淮的生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便将军不靠这吃饭，可全都给了姑娘，当真是有心呀。”

想到那人，姑娘眸中多了几分暖意。笔墨生香，柔缓细腻。

“昨日听前往驿站的家仆来报，他过两日…好像要回城一趟。”

腾出空隙问道，翠云点点头。

“正是，奴婢也听琉璃姐姐说了，她消息最是灵通。姑娘可是要准备些什么？”

心底有主意，便勾唇道。

“到时我早些回来，给他做些好吃的菜。”

翠云笑，赶紧福礼。

“呵呵，那奴婢就派人提前准备着。”

旁的事无关紧要，但聂炎要回城，妙予可得做点什么。前线辛苦，难得有机会先把肚子安抚住，听说营里的伙食实在艰难。

这姑娘手艺不错，时常下厨做菜。琴夫人有机会尝过几次，频频夸赞。尤其是那些个糕点馒头，对方可喜欢吃。

以前总是吃聂炎做的东西，这次也该轮到她动手了。

持笔作画，彼时安宁，岁月静好。翠云侧身打量，望着那幅笔墨山水，知她正忙着。转身去屏风后面收叠衣物，张罗饭后的活计。

三日之后，码头边运来一通货物，说是要主事的亲点。琴夫人正巧得闲，与妙予一同去了城北的观山堂。路过一条繁盛的街市，结伴同行，驻足闲逛。

女人都爱逛街市，尤其偏好一堆小物件。琴夫人虽然已经有些年纪，但心态很年轻，保养得也好。走在妙予身旁不像长辈倒像姐姐，一点没有岁月的痕迹。

夫人今日一身绯红的凤尾裙，发髻齐梳，看上去既精神也有成熟女子的味道。因着近两日升温的缘故，二人穿得都不多，更显身段娇盈。

穿过长街，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她们找了一间酒楼吃饭。那家店的茶点很有名气，引来不少客人围拥。他们好不容易在窗边找了个位置，正低头点菜。

同行的有侍女翠云、暗卫琉璃，以及负责管事的岳寒之。一边品茶，管事一边与妙予聊起生意上的疏通。大概即将年关，许多事情有待查阅。几人各说各的，倒是与店里的热闹气氛相得益彰。

由于晋淮地势靠近边陲，来往人流密集，各式各样都有。正说着，楼道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店小二忙跑去吆喝引路，忙得不可开交。

近几回铺子里生意不错，妙予靠着努力赚了些酬劳。府上打搅多日，理所应当请琴姨出来谢礼。今日找了机会，便邀约外出用饭。

她挺会点菜，既周道也不寒碜。边上的琴夫人笑呵呵望着，心情好，邀了翠云等人一起入座。

待酒菜上齐，妙予起身给大家斟满酒。难得聚在一块儿，免了主仆间的礼数，同桌共饮。

倾身满上一杯，恭恭敬敬。

“琴姨，来此数日多谢您的悉心照顾。薄酒一杯，鱼儿敬您。”

举止识大体，聂琴闻罢一笑。

“这么客气做什么？小事儿，姨喝了。”

仰头一饮而尽，再揶揄。

“喝了这杯酒，琴姨可惦记你早日改口了。对了，元烨的金库你去看过没？”

正招呼琉璃等人动筷，她轻声回道。

“头先清理账单时正巧去过，我也略微瞧了瞧。”

夹菜的动作没见停，琴夫人点点头。

“你心里有数就是，那都是他攒下来的聘礼，想来够你们花了。”

知道金库里的东西是做什么用，且价值不菲。妙予寻思着，柔声张口。

“我想钱还得省着点好，听说炎军有意往南扩张，到时新修水路，想来定要用些银子。”

她有她的顾虑，并不是贪财之辈。聂琴会意，眼眸泛光。

“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钱这玩意儿说省也不能太省。尤其你们…再过不久准得…”

“琴姨…”

仍旧有姑娘家的羞，提及这些面色不由得泛红。聂琴勾唇明了，并不多说。

“好了，说起这些你总不好意思。那不说这个了，你近来生意上可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地方？”

一边吃一边聊，她想着，搁下碗筷。

“多是关乎风月楼…事情繁多。动则黑白两道都得派上，我也不是很懂这方面的疏通。”

语气犹豫，对方明白过来，索性吩咐。

“你不懂交给我便是，往常也由我管着。元烨提及，多半也是想让你熟悉下，没有旁的意思。”

她莞尔一笑，乖巧道。

“嗯嗯，听琴姨的。”

知道有琴夫人的辅助，定然事倍功半。小姑娘聪颖，顺着话来，很能看懂局势。

聂琴何尝不知道这丫头的本事，最近许多买卖都由她暗里打点。一回生二回熟，越做越上道，小算盘也打得精。

两人又饮了些酒，夫人顿住，手指轻磕桌面，悠然望向窗外的景色。

“瞧，又是一年尾声了，不过今年有你们这桩喜事，琴姨当真开心。”

笑眯眯的话，妙予心思玲珑，闻言很快反应过来，眉眼弯弯。

“我这刚在兵器铺收了一笔账，暂未落到实处。回头给琴姨添置些新衣新饰。您亲自去挑，由鱼儿结账便是。”

谁说这姑娘不会办事，反应可快了。

聂琴手握杯盏，秀眉高扬。

“呵，你就会哄着我。行，你也一起去挑挑。这衣着打扮方面可没人比你琴姨更行家了。到时把你扮得更惹眼，我看元烨呀，还怕你跑了去。”

你来我往的对谈，姑娘见状一乐，附和。

“鱼儿陪着琴姨，您做主就是了。”

年末了，也该扫年货了。自打洛城失陷，妙予还未好好迎过新年。今年看这势头，多半要在晋淮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