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将之妻 第13章 第十三章

待孟子呈焦急奔来寻到她姐时，妙予正放完彩灯，和聂炎行走在河边。

天色已晚，今天的一切事发突然。在花灯消失在月夜时，回望身后那双眼睛。她没敢去触那如深潭般的眼眸，梳理今日之事，恍然若梦。

放眼岳清河畔，对于姐姐被将军带走的事情，孟子呈可着急。岳宗已经受命传话于他，可依旧打消不了小子想找姐姐的事实。

彩灯节众目睽睽被人带走，换了谁不担心。

尤其后来夜深人静，妙予迟迟未归。小子再怎么也坐不住，拼了命要出来找他姐。

岳宗扶额，若不是暗自担心这小子往后有别样的出息，他当真懒得应付。

于是男子不得已叫上林升，那个已在宴席上喝醉的汉子，一起架住小子到这头来寻人。

月黑风高，河水漾过粗糙的石子与流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他们知道聂炎带姑娘去了何处，看方向，是他父亲曾经的故居。

闻听脚步，在见到子呈来时那刻，妙予很快抬步上前。反观少年也一样，真怕他姐有什么三长两短，飞奔一下就上去了。

虽然对方是大将军，可子呈到底对陌生男人没有好的印象，尤其这般唐突的举动。

走近，一把握住姐姐的手，少年眸色焦急，上下打量仿佛在确定她有没有事。

看出对方的担忧，妙予柔下眸子，勾唇浅笑。因为这模样太像小时候的他，同样的神情，甚至有些可爱。

眼看这一幕，对于小子与姐姐的亲昵，几个男人尽都沉默。不解这家伙怎么都十三了还跟个娘们儿一样，他们几个像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如同脱缰野马，漫山乱窜。

聂炎负手二立，见她二人有话说，撇开视线。

孟子呈一脸紧张地看了看那方，不是没见识过大将军战场上的骁勇。此刻胡乱凑在一起，倒不知该先和他打招呼，还是跟前娇滴滴的俏姐姐。

横竖已经这样了，还是先关心自己的事儿吧。他低声与身侧女子耳语，在岳宗唤来马车时，乖巧谢过，拉住妙予一起坐了进去。

聂炎已经驾马走在前头，那匹马跟他上过战场，无论是速度还是灵敏度都是一等一。

掀开帘子打量外头的情形，少年摒了摒，脱口问。

“姐，你没事吧？”

姑娘闻罢微摇头，手绢拂去小子额角的汗，抬眸启唇。

“河边那方还好吗，唐公子有没有怎么样？”

提起唐丰，子呈摇头而叹，少有的纳闷。

“算了，自打你被将军带走，那二人哪里还顾得上打架。都愣出了神，跟我一样的目瞪口呆。”

说完观察外头动静，似是惊魂未定，又问。

“倒是姐，将军他…为何如此为之？”

说到这个，回想今日发生的事，妙予也是一知半解。凭着自己的理解，只能默默道。

“兴许是因着彩灯节上出了事，影响周遭，便干脆带了我…离开了那处。”

她也无法诠释这样的行为，少年一听，凑近。

“不对吧，影响彩灯节怎么带你走，不该带那个汉子走吗？”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姑娘微摇首，静静。

“我也…不是很清楚。”

眼观此等反应，再听窗外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即便孟子呈年纪不大，却是少有的懂事。

狐疑半饷，掩住小声。

“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们见了几次…”

指的是外面策马而行的男人。

妙予听着，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不愿胡乱猜想，正经而道。

“没有的事，不许瞎说。”

少年撇嘴，虽说他姐的确是个讨喜的姑娘，相貌品性也出众。但她和那将军也没见多少回，应该不会有别的事瞒着他。担忧了半天他也有些疲乏，既然已无大碍，这事只能回头再研究。

“那好，我们先回去，待送你到山脚，我再回营里歇息。”

拋去胡思乱想，很自然叮嘱。

妙予心领神会，简单应下。

“好。”

姐弟俩神神秘秘在马车中聊了片刻，虽然二人心中都有许多疑惑，可到底由不得他们。随着车身摇晃，一声喝，车轮滚滚，直直驶向几里外的安平寨。

马车是岳宗准备的，知道定要送他们回去，早早就已备上。

他何其聪明的人，有的事不用说都能明白，否则也不会跟聂炎走南闯北那么多年。

几人各怀心思，一路上尽都不吭声。

孟子呈因为太过担心，好不容易静下来松口气，倒是悻悻地靠在车壁上，目光游离，一言不发。

夜晚行车较慢，太黑看不清。也是过了良久之后，他们才顺利抵达安平寨山脚。随着车夫收缰的动作，马车停稳脚步，一切安然落定。

少年扶姐姐下车，本还想多说两句，却被酒醒后的林升一把带走。这小子，挨到这刻还惦记着瞎跑。以为大营说出就出，说回就回？拎他回新兵营，看看怎么说。

他还有醉意，力道没在控制。稍加牵扯，少年便被拉得不见踪影。

妙予担忧，还没来得及和孟子呈说上一句，就见对方被聂炎身旁的两个汉子架走了。好在岳宗解释，会送子呈回新兵营。

错愕回头，跟前男人仍未离开。目视她，看了眼不太长的山道，示意送她回家。

那目光让人不敢去接。眼中有些她读不懂的东西，移开，垂首。

一时无言，却又被这方牵动了思绪。

回想他亲手制作的数盏花灯，再到白日挡下的那把大刀。姑娘沉默不语，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相助，唯有点头走在了前头。

这么晚了，姑娘一个人走山路的确有些危险，即便这里离她住处并没多远。

但有男人同路，无疑更加安全，大概方圆百里没几个人敢造次。

如此琢磨，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了山道上。

妙予并不是很怕夜路，这一年她走过不少夜路。有惊险，也有失落。然而此刻有那人在，就像黑夜中有人为你提了一盏灯，忽地心性沉淀，莫名安定。

不急不缓走过一小段路程，子时的山路比往常更加静谧，绕过高坎巨石，不足多时就来到她所居住的小屋院外。

拉开木栅栏，心思兜转，姑娘站定。似是想到什么，回头却露出笑来。

“彩灯很美，今天谢谢将军。”

临到分别，柔声出言感谢对方。

男人云淡风轻听着，如山一般立于门外。

“孟姑娘客气。”

简简单单几个字，带着成熟的磁性。他没入内，虽然此地民风不同于关内，但某人仍然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兴许是这丫头，聂炎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注意。望着她，很自然。

“以后有麻烦，派人说一声。”

笃定的口吻，像是知道她惹眼，麻烦也多。

妙予很快明白过来，本就感激对方，如此更是多了感怀。

她不能再求多的，否则不合礼数，微微张口，细腻轻声。

“不必，倒是将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告知妙予。能力所及，定不推辞。”

她也该回礼，即便做不了什么。念及此人的帮助，理应感谢。

盯着那较真的模样，男人没急着接话。片刻后直到看得人不好意思，方才挑眉。

“这是你说的。”

话里略显深意，妙予哑然，斟酌后问。

“嗯？将军当真有什么难处？”

不解的神情，竟多了几分真切。聂炎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没想到，想到告诉你。”

出口那般神秘，姑娘静静聆听，乖巧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她全力以赴便是。

从那次帮她打退几名山间流氓，到今日挡下河边大汉的长刀，每个举止都证明这人是个好人。即便不苟言笑，言词话少，但心却是好的。

姑娘仔仔细细梳理，暗自认定对方的人品，也拿定了主意。

聂炎没放过她每个微小的举动，看出她在琢磨什么，良久后沉声。

“若哪日惦记姑娘做的馒头，可否讨个刚出锅的。”

突如其来的话，原没想到是这般芝麻小的事。妙予闻此，便爽朗笑了。

“呵，没问题。回头我做一些送给将军，就当谢过将军三番四次出手相救。”

倘若这样简单，她随时都可以做。

她笑得纯粹，语声也是动听。

男人看似波澜不惊，简洁。

“好。”

如此对谈，应了那临别前的意思。眼看时辰不早，小姑娘不耽搁，勾唇示意。

“那您早些休息，妙予先回屋了。”

话已说通，没理由再这样杵在院门口。

聂炎也不多讲，让她进去休息。在听到姑娘走进屋内拉好门拴时，利落转身。

顺利护送佳人入屋，他也该告辞。

忙碌一天，此刻竟不觉得乏。一路沿小道下山，夜里凉。男人不惧寒，健硕的胸膛竟还出了一层薄汗。

回首，望着山间小屋中一簇火光，不久后灭去，陷入黑暗。

暗衬近来几次的碰面，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能对姑娘这般，心思显而易见。

有的男人天生不会掩饰自己的喜好。

想到这些，男人暗自起了心劲。大步来到山脚，扬鞭唤来坐骑，翻身上马。飞速掠过两旁尘土，驶向玄湖木屋。

妙予以为他当真想吃现做的馒头，回屋寻思，打算明天早起给他捎带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