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倪晚晴是被厨房的响动弄醒的。
她趿着拖鞋走出卧室,看见陆绍棠正系着她那件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在灶台前忙乎。
黑猫夜戏蹲在冰箱顶上,尾巴一甩一甩地盯着锅里的煎蛋,油星溅起来时,它还会机敏地往后缩缩。
“醒了?”陆绍棠回头冲她笑,“今天起得早,给你做个爱心早餐——庆祝你即将迎来新租客。”
倪晚晴揉着眼睛没接话,刚走到餐桌旁,手机就响了,是沈程瑞发来的消息:“我上午没任务,方便过去看看房子吗?”后面还跟了个腼腆的笑脸表情。
她盯着那表情看了两秒,回了个“方便”,刚放下手机,就见陆绍棠端着盘子过来,煎蛋上还用番茄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看你这表情,新租客要来了?”他挑眉,“放心,我今天全天锁在杂物间赶稿,保证不出来当搅屎棍。”
正说着,门铃响了。
倪婉晴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沈程瑞穿着件简单的厚卫衣,手里拎着个纸袋,站在楼道里,身形挺拔得像棵树。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对方立刻扬起个温和的笑:“打扰了,我来看看房子。”视线扫过她,又很快移开,落在她身后的客厅,“还有……这是给你带的早餐,楼下刚买的豆浆油条。”
倪晚晴刚接过纸袋,就听见杂物间“咚”的一声,接着是陆少棠闷声闷气的声音:“抱歉,书倒了,继续,你们继续。”
“这边走,我带你去看次卧。”
次卧朝南,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亮得晃眼。
沈程瑞站在门口看了看,目光落在墙角的书架上:“这里可以放我的书吗?”
“当然可以。”倪晚晴点头,“家具都现成的,你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很好。”他转过身,眼神认真,“房租的话,你看多少合适?我按月付。”
两人正说着,陆绍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杂物间探出头,夜戏跟在他脚边:“那个……我能借厨房烧壶水吗?不打扰你们谈正事。”
沈程瑞看向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时,窗外的风卷着片粉白的东西飘了进来,落在沈程瑞带来的豆浆袋上——是楼道里玉兰树的花瓣。
陆绍棠眼尖,立刻举着手机冲过去:“哎这花好,春天的感觉!”
倪晚晴看着那片花瓣,又看看忙着拍花的陆绍棠和站在一旁安静微笑的沈程瑞,忽然觉得,这个快要到来的春天,大概会很热闹。
返岗头天,倪晚晴回了趟老家。
青砖瓦房的院子里,母亲正踩着木凳,给廊下的旧藤椅换藤条。看见她进门,手里的篾刀顿了顿,藤条在指尖滑出个弧度:“对策局的小杨早上来电话了,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倪晚晴愣了愣,走过去扶她从凳子上下来,接过篾刀放在石桌上:“杨姐人挺好,还特意跟我解释,对外说我遇到了抢劫犯。”
“你太奶以前总说,他们局里的人做事细。”母亲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往堂屋瞟了瞟,“她走前留了个樟木箱,锁在衣柜最上层,说里面是她以前‘上班’用的东西。我一直没动过,你今天正好自己看看。”
母亲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旧物。
倪晚晴知道,母亲对太奶的“工作”始终一知半解——太奶退休时特意交代过,不必让后代知道太多,有灵力的自会察觉,没有的,安安稳稳过一生更好。
显然,母亲属于后者。
樟木箱被取下来时,积了层薄灰。
母亲找出去年大扫除时发现的铜钥匙,递给她:“你自己开吧,我去厨房给你煮点糖水。”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樟木和朱砂的气息漫出来。最上面是个深蓝色皮证,烫金的“特异对策局”字样有些褪色,照片上的年轻女人穿着制服,眉眼清亮,正是太奶。
下面压着几本线装笔记,纸页泛黄发脆,字迹却工整,记着妖物的形态、习性,还有各种符咒的画法,旁边偶尔画着小小的示意图;角落里放着一沓黄符纸,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旁边是支狼毫笔,笔杆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倪晚晴指尖拂过笔记上“辨气”两个字,忽然想起自己从小就对气味格外敏感——能闻到雨后泥土里的腥气,能闻到老家具里藏着的霉味,甚至能闻到人情绪激动时身上散出的“火气”。
原来这不是错觉,是血脉里的东西。
母亲端着糖水进来时,见她正盯着工作证发呆,笑了笑:“你太奶以前总往外面跑,说要去‘管管那些不听话的东西’,我那时候不懂,只觉得她神神叨叨的。现在看来,她大概早就知道,家里会有孩子像她一样。”
她把糖水放在桌上,没再多说,转身去院子里继续修藤椅。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樟木箱上,那些泛黄的笔记和褪色的工作证,忽然有了温度。
倪晚晴把箱子仔细收好,临走时,母亲塞给她一个布包:“这里面是晒的陈皮,理气的,你带着。”布包里除了陈皮,还裹着那把狼毫笔——想来是母亲收拾时特意放进去的。
回城里的路上,倪婉晴摸着布包里的笔,忽然觉得掌心发烫。
她知道,有些东西藏不住了,就像太奶留下的这些痕迹,终究要在她这里,重新显露出形状。
夜灯下,倪晚晴翻开最厚的那本笔记。纸页沙沙作响,一行行小字仿佛活了过来,顺着指尖钻进脑海。
她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檀香,眼前像是浮起一层薄雾——太奶的字迹在雾里游动,符咒的线条化作流光,缠绕着她的手腕。
那些描述“辨气”的段落变得滚烫,她仿佛能看见气流在房间里穿梭:夜戏身上的暖光,沈程瑞留在门把手的清冽气息,甚至墙缝里渗进的一丝阴寒。
指尖划过“引气入体”四个字时,心口猛地一跳,像有什么东西破了壳。
再抬眼,窗外的月光似乎都清晰了几分,连夜戏尾巴扫过地板的弧度,都带着微妙的灵力波动。
合上笔记时,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倪婉晴推开公司玻璃门时,一股黏腻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三月天,明明开了空调,走廊里的空调却像坏了似的往出灌冷风,墙纸上的藤蔓花纹在阴暗中扭曲着,像真的在蠕动。
往常总热热闹闹的前台空着一半,新来的女孩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后颈浮着层淡淡的青灰——那颜色,和太奶笔记里画的“煞气侵体”记号几乎重合。
电梯“叮”地打开,轿厢里弥漫着股铁锈混着霉味的气息。
镜面映出她的脸,眼下竟也泛着点不自然的青白,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缠上了。
她盯着那抹青看了两秒,指尖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狼毫笔,笔杆的温润触感让心跳稳了些。
刚走出电梯,就撞见组长抱着文件夹踉跄着走来,他眼下的乌青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拳,看见她就哆嗦了一下:“晚晴……你回来了,你觉不觉得,这楼里好像总有人盯着?”
倪晚晴看着组长惨败的脸,产生疑惑,【总有人盯着?】
第二天去公司,“阴煞之气”愈发明显,虽淡得像一层薄雾,却缠在墙角和电梯口,挥之不去
组长顶着两个黑眼圈跑过来,发疯似的抓着她的胳膊就说:“晚晴,我昨晚梦见储藏室的红木柜在动……我记得那柜子是王总上个月从乡下收来的,说是他祖母留下的老物件……”
倪晚晴看着组长,内心深深扣了个问号,【为什么他要给我说这话?】
倪晚晴心里有点紧张。
她借故去茶水间,绕到储藏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果然立着个雕花红木柜。
柜门的纹路被人磨得模糊,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被破坏了的“锁煞纹”——跟祖母笔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这个得告诉陆绍棠和沈程瑞他们。
晚上回到家,沈程瑞正在厨房帮陆绍棠打下手,听见动静探出头:“回来啦?饭马上好。”
倪晚晴把樟木箱放在客厅角落,夜戏立刻凑过来闻了闻,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今天在公司发现什么了?”陆绍棠端着菜出来,一眼就瞥见她脸色不对。
她没绕弯子,把红木柜和阴煞气的事说了:“在她留下的笔记里记过这种纹路,是用来镇煞的,现在被人故意磨坏了。”
前天晚上从老家回来时,她刚把樟木箱放在客厅,夜戏就从陆绍棠怀里挣出来,围着箱子转个不停,尾巴竖得像根旗杆,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
陆绍棠眼尖,踢了踢箱角:“这玩意儿里藏着什么?把猫勾得魂都没了。”
动静闹得不小,刚搬来的沈程瑞也探出头看了眼。倪晚晴索性打开箱子,把太奶是对策局顾问、杨锦诗师父曾和太奶搭档的事说了。
沈程瑞听完只是点头:“杨姐提过,说您祖母是局里早年的传奇人物。”
陆绍棠倒“啧”了一声,一脸夸张的惊讶:“看不出来啊晚晴姐,你家藏着这么大来头?早说啊,我漫画还能多抄点素材。”说着就去翻笔记,被夜戏一爪子拍开了手。
回到现在。
沈程瑞拿着锅铲的手顿住,眼神瞬间严肃起来:“王总很可能有问题。我现在联系杨姐,让她查这个人和那柜子的来历。”
陆绍棠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笑:“老物件、破了的镇煞纹、阴煞气……这公司怕是要变戏台了。”
他看向倪晚晴,“你祖母都铺好路了,要不就坡下驴?辞职去对策局挂个职,总比在这公司当炮灰强。”
倪晚晴看着角落的樟木箱,祖母的工作证就压在最上面。
她忽然笑了,摇摇头,摸了摸口袋里太奶留下的狼毫笔:“不急着辞。沈程瑞不是说让杨姐去查吗?我先在公司多待几天,看看王总到底在搞什么鬼,顺便摸摸那红木柜的底细。万一真是冲着公司里的人来的,我现在走了,岂不是把同事们扔在火坑里?”
沈程瑞刚打完电话,闻言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同:“也好。但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任何不对劲立刻联系我,别擅自行动。”
陆绍棠啧了声,往椅背上一靠:“行吧,你要当英雄我不拦着。不过说好了,真遇到麻烦别硬撑,你那点刚从笔记里学的本事,对付小打小闹还行,遇上硬茬可不够看。”
嘴上虽调侃,手里却默默把夜戏抱进怀里,免得猫毛蹭到她刚整理好的文件。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人给你兜底的”陆绍棠盯着倪晚晴的眼睛笑得意味深长,“把我之前给你的玉佩带上。”
抱着夜戏回到了他自己得房间。
窗外的月光漫进客厅,落在樟木箱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
倪婉晴摸着发烫的耳垂,忽然觉得,祖母当年退休时,大概也盼着有这么一天——让这血脉里的东西,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活过来。
……家人们,20章了……从来没这么有劲头过[爆哭]太感动了,后续我会努力写的,之前写到第十章时都没有庆祝,现在20章了来发表一下感言[墨镜]:
掐指一算居然快5万字了,有点不敢相信。其实我是个超容易半途而废的人,以前开坑总填到一半就卡壳,对着空白的这个存档发呆,最后不了了之。实话说,写文的时候常觉得自己笔力不够,有些地方想表达得更细腻,却总差那么点意思。第20章是个小里程碑,谢谢你们愿意陪一个总怕写砸的人走到这里。之后大家要一起努力哦[橙心][橙心][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樟木箱与公司异闻